移剌楚材在郭甯軍中襄助參贊,算得上位高權重。
他是代表徒單镒與郭甯合作的,來到饋軍河營地時便非孤身一人。這兩個月來,又憑借自家的門庭聲望,慢慢招攬一些儒生為己所用,在郭甯的默許下,建立了自家的私人幕僚團隊。
其中有一人,乃是他的母族楊氏出身,喚作楊誠之,性格機敏,也有見地,被移剌楚材倚為臂膀。
楊誠之昨日出行,在平虜砦外待了一整天,今天下午才折返回來,為移剌楚材帶來了周邊的許多消息。
他的收獲很多。
砦子的百姓外頭此前躲藏兵災,紛紛逃散,這時候眼看着郭甯所部并不侵犯,直攻打了幾個朝廷遞鋪,于是膽大的陸續回來些,膽小的也趁着夜色潛回,收集些家中什物。
楊誠之找了其中數人,聊了聊,知道了如今河間府境内的大概狀況。
比如本地百姓逃散的數量,外地流民進入的規模,朝廷可有赈濟,可有組織恢複農業生産,百姓們預計的收成如何、稅負如何、可有減免等等。
又比如今年以來被抽調從軍的百姓數量多少,地方上牛馬牲畜可還有餘存,今年以來沿河漕運情形如何,抽調的人力可曾給過負擔如何,原本該在的土兵、沿河治水的埽兵們被調去了哪裡。
這些消息,本身都是零碎。但如移剌楚材這樣的人,自然能從一條條零碎的情況中,梳理出對大局的了解。
梳理的結果,隻讓移剌楚材覺得沮喪。
這朝廷,還有一點朝廷的樣子嗎?
“如此時局,官吏卻酷暴依舊,更擅括宿藏,以應一切之命。百姓積欠的物力錢,戶至數千貫之多,于是民皆逋竄,道殣相望……分明快要入秋,可能夠收獲的田畝卻不到往年的五分之一。聽說,已經有人在吃草根、樹皮了!”
楊誠之說到這裡,移剌楚材默然無語。
隔了好一會兒,楊誠之又道:“不管怎麼說,地方上施政荒唐,愈發顯得兄長在饋軍河營地施政練達,能使百姓安居樂業。”
移剌楚材隻能苦笑:“徒單右丞或許會這麼以為,可是,那其實和我有什麼關系?”
移剌楚材與徒單镒兩人,都曾以為郭甯所部隻是粗莽軍漢的集合,除了厮殺以外,其它一無所能。所以移剌楚材抵達安州以後,必定能夠全盤接掌政務,進而控制這支軍隊的命脈。
可其實大大不然。
郭甯對移剌楚材足夠尊重,但并沒有把一切事務都放手給他。
潰兵之中,雖然識文斷字的人少,卻也足夠挑得出人才,維持各項運作,移剌楚材的主要精力,始終集中在軍隊的正規化建設上頭。
而民政方面,移剌楚材也沒有插手,因為郭甯根本沒有做什麼。
年初時,郭甯重建了保甲,搜羅糧種,然後從地方富戶手裡獲得了耕牛和勞動工具,将之迅速分配下去。最後,他與安州刺史徒單航達成了一緻,排除了來自朝廷的胥吏欺壓和錢谷檢括。
所有這些事情,在移剌楚材到來之前就辦完了。
之後數月,他壓根沒再去勸農勸桑或者興修水利。
饋軍河營地的武人們,對各處農莊的事情也并不上心,隻有一個軍官負責維持秩序。大體而言,他們就隻任憑那些百姓們自發地聚集起來,自覺地恢複荒廢的田地,自己想辦法補種些容易長成的瓜、豆之類。
然而,對百姓們來說,這就夠了,已經可堪安居樂業。
移剌楚材粗略關心過幾處農莊的産出。雖說今年依舊幹旱,可饋軍河營地周邊的農莊大都靠水,受到的影響不大,八月前後,豐收不難。
一個小小的軍事首領,隻對地方進行基本的管理而無其它,就能讓這麼許多百姓安安穩穩活着;朝廷反而做不到。
這就不得不讓人考慮,是誰出了問題?
移剌楚材是飽讀詩書的儒生,他心裡其實明白,女真人作為一個整體的不斷堕落腐化,導緻其統治能力的不斷劣化,這是大金國始終繞不過去的大坑。
早年朝廷兵力強盛,威服四夷,于是便可以自稱效法漢唐,強行無視這個大坑,可一旦國勢衰弱,大坑裡頭必定會摔進去無數的人,直到一切都不可收拾。
移剌楚材猛地搖了搖頭,決定不再細想下去。
他待要說些别的,楊誠之輕輕拉了拉他的胳膊:“晉卿,你看!”
移剌楚材順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隻見北方遠處,一道濃黑的狼煙騰起。
“出事了?”移剌楚材吃了一驚。
他這才發現,自己憂心忡忡地圍着城砦走了半圈,已經到了正北方,而就在他身前的階梯上,好幾名少年傔從正魚貫而下,匆匆趕去傳令。
城寨裡日常的維護,大概幾十年來沒有好好做過,很多地方的磚牆都垮塌,厚重的木制階梯更明顯朽爛了。
一連五六個人踏過以後,最後一個少年傔從急奔下來,用力過猛,終于一腳踏穿了木闆。他的腳踝被拌住了,頓時頭下腳上,摔了個嘴啃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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