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立高等人文學院校園本身,就是一級文物保護單位,受客觀條件限制,無法大興土木。方笃之榮膺院長之後,借校慶之機向中央要錢要地,在馬路對面蓋起一大片現代化建築,把新興學院和所有宿舍都遷出老校區,中間以天橋相連,一改過去逼仄局面,總體規模漸可與京師大學媲美。方笃之身為院長,也不過住在新校區寬敞些的公寓裡,四室兩廳,跟其他資深教授、高層管理人員一樣。這房子方思慎大三時才蓋好,總共住了不過幾個月,所以說是回家,感覺卻十分陌生。跟在父親身後進屋,整個客廳一覽無餘,除了中間的沙發和茶幾,牆邊一列書櫃,再沒有别的家具。望見靠窗大花盆裡一人多高的灌木,不禁面露喜色,腳步自動邁過去,順手摘了一顆枝頭幹蔫的紅色果子塞進嘴裡。這棵面果樹,還是當年方笃之回芒幹道替他辦理戶籍手續帶回來的種子。因水土不服,好不容易才種活,剩了最頑強的一棵,年年開花結果。搬家的時候,老樓沒有電梯,又不放心工人粗手粗腳,父子倆合力一點點挪出門,再一級級台階搬下樓,着實費了不少功夫。方笃之靜靜靠門站立,凝視着年輕人隽秀柔和的側影與欣悅怡然的表情,忽然擡起手擦眼睛。&ldo;爸,怎麼任由它們幹成這樣?&rdo;方思慎側過頭,看見父親的樣子,聲音卡在嗓子眼裡。&ldo;爸爸……&rdo;&ldo;沒什麼。&rdo;方笃之穩住神情,&ldo;從前不都是你收拾它們,我哪裡顧得上?&rdo;微微一笑,&ldo;今年果子結得尤其多,最後這批挂枝的最甜,可惜掉差不多了。&rdo;方思慎轉身往廚房走,仿佛不忍心看見父親的笑臉:&ldo;我把這些摘下來吧,泡水喝。&rdo;方笃之回手撐住門,閉上眼睛。這孩子,本質上如此徹底地繼承了那個人的脾性:天真、執拗、淡泊、善良,敏于進學,拙于世故。不肯妥協如秋岸頑石,體貼人意如暖晴絲絮。他這一回來,空曠冷清的房子立刻有了生氣。方笃之跟進廚房:&ldo;我來煮餃子。&rdo;方思慎捧個海碗回客廳,預備摘幹面果,卻忍不住連打幾個大大的噴嚏。兩耳轟鳴作響,腦袋一下子變重了。方笃之出現在廚房門口:&ldo;小思,你感冒了!&rdo;不再是詢問口氣。方思慎放下碗,揉着兩邊太陽穴,誰知越揉越疼,皮膚底下經脈血管突突直跳。長途旅行連日奔波,一晚上對答思慮,又冷熱不均,所有勞頓抑郁、外寒内火,在他本人都沒意識到的情況下,迅速集中爆發。&ldo;嗯,好像是有點感冒了。&rdo;不過瞬間工夫,已經頭重腳輕,兩腿發軟。扶着牆轉身:&ldo;我先去洗個澡。&rdo;&ldo;不行!&rdo;方笃之沖過來,&ldo;你忘了你感冒有多吓人,我看看發燒沒有。&rdo;一手抓住兒子肩膀,一手去探他額頭。方思慎猛然後退,差點撞到茶幾上,掩飾不住的驚慌失措。&ldo;沒事……應該是下午在宿舍沖涼水鬧的。&rdo;勉強笑笑,&ldo;您忘了,我一年到頭不生病,真感冒了,也就是看起來吓人,其實沒什麼的。&rdo;方笃之緩緩收回雙手,不着痕迹退了半步,闆起臉訓斥:&ldo;這麼大了還不懂照顧自己!大冬天為什麼沖涼水?&rdo;&ldo;坐了十幾個小時的火車,髒得實在難受。&rdo;之前沒注意,這會兒燈光下近看,方笃之才發現兒子似乎又瘦了一圈。由于發熱,灰暗的臉上兩頰酡紅,倒像兩團燃燒的烏金。無奈地歎口氣:&ldo;你非要洗,就趕緊去洗,我給你找退燒藥。&rdo;方思慎硬撐着進了浴室,聽見門外父親的聲音:&ldo;叫你在外邊瞎折騰,回家就生病,特地回來折騰爸爸是不是?&rdo;故作惱怒中滿腔嗔怪疼愛,說到後來簡直驚喜交加。埋藏在記憶角落裡似曾相識的場景浮現腦海,方思慎隻覺渾身乏力,握住花灑的手不由得微微顫抖。凝聚起全身力氣,用最快的速度洗完,在父親來敲門之前,穿戴妥當走出去。自己的房間跟三年前相比沒有任何變化,枕頭被褥卻散發出新洗之後的清香。方笃之坐到床邊,要喂兒子吃藥。方思慎接過他手裡的藥片和水,努力睜大疲憊的雙眼,望着父親:&ldo;爸爸,我已經長大了。&rdo;藥片吃下去,又補充一句:&ldo;很早以前,我就已經長大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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