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正往外走着,諸葛亮無意瞥見一對嶄新的木刻闆上面刻着兩句骈文,剛刷過金漆,做工煞是精美,不由得站住仔細端詳,唐炳見諸葛亮站在那裡看,也跑過去跟着看,不過有好幾個字認不出:“什麼什麼什麼憑利什麼,什麼什麼工在心什麼?”
諸葛亮:“雕棟梁憑利器,運巧工在心機。”
唐炳:“嗯嗯,我都認得,就是筆畫也太亂了,像一群飛舞的醬香雞爪。”
黃月英噗嗤又樂了:“唐炳,雞爪就雞爪吧,可你是怎麼看出來醬香的?!”
唐炳使勁努着鼻子嗅着:“你沒聞見一股油漆味嗎?”
黃月英笑得更厲害了,可諸葛亮卻似乎沒注意二人的對話,端詳着木刻喜不自勝。
“你們看,好漂亮少見的草書!頗具‘張有道’的神采!”
“誰有刀?”唐炳不解。
“公子見多識廣擡舉老張了,可是東家不喜歡,這半天功夫算是白費了,還挨了一頓罵。”
答話的人是工坊裡的木刻工兼油漆匠,名叫老張。老張滿臉溝壑和無奈——木刻被東家退了回來,正捧着粗碗在一旁喝水去火呢。
“素聞草聖‘張有道’書法自成一派,龍蛇飛動,縱橫捭阖,用筆變化無方,技巧精熟,世人臨帖模仿皆難得其精要,卻沒想到還能在鄧縣的地界上看到如此有草聖意趣的書法上品啊!”
原來,這對木刻闆上刻的骈文采用了名動一時的張芝草書字體,張芝因擅草書被譽為“草聖”,東漢朝廷曾以“有道”科目征召他出來做官,但張芝拒絕了,世人遂尊稱他為“張有道”,唐炳不知道這個典故,聽岔劈也很正常。
黃月英:“嗯,龍飛鳳舞的倒是挺像我的練功帖。”
諸葛亮:“可惜這位東家不識貨,這一筆‘張有道’的字體若是去了漢陽天水,定能引起轟動!”
老張:“公子擡愛了!公子擡愛了!我這也就是仗着自己早年間做過幾年書吏,木刻臨摹而已,豈能望草聖項背!唉,再說如今這世道,兵荒馬亂的,誰還有那閑工夫欣賞書法啊……公子小姐别站着啊,來,請坐請坐”
遇到這麼個識貨的年輕人,老張自然熱情起來。又是倒水又是拿蒲團坐墊,大家注意到老張是個跛子,走起路來右腿實不靈便。老張看唐炳黃月英都盯着自己的腿瞧,憨厚一笑:
“幾十年了,吃不了重力,隻能刷刷漆,刻點兒小東西。日常生活倒是無礙。”黃月英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很不禮貌,不好意思起來。
老張聽說諸葛亮他們來自隆中書館,老張自然問起沸沸揚揚的郡守案子眼下如何了,聽說水鏡先生被投進大牢,老張關切了幾句,說自己跟水鏡有過幾面之緣,真是個好人雲雲,也寬慰諸葛亮幾人,說相信縣廷也是做做樣子,過不了幾日,定會放水鏡出來。
除了書法功底,老張屋内的榫卯手藝的半成品更讓諸葛亮歎為觀止,忘年二人相聊甚歡。老張還告訴諸葛亮,利用好榫卯結構,可不費一釘一錘,就能讓建築結構屹立百年不倒,也可讓車輪旋轉飛快。
因為諸葛亮在自己家離就沒少搗鼓過這些東西,自然問題一籮筐,老張也來了精神,沒想到隆中書館的少爺公子不恥下問,問得各個都是有難度的好問題。一來二去的,老張已把諸葛亮引為知己。
喝水時,諸葛亮注意到屋内挂着一隻精巧的撥浪鼓,老張神色一黯,說這是當年送兒子的,後來兒子七歲那年在一個大雪天裡早夭,自己就隻留了撥浪鼓做念想,不提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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