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九四年(清光緒二十年)的夏秋之際,北京西郊門頭溝。
雖說夏日的暑熱開始消退,秋後一伏卻依然悶躁,荒山峻嶺間更是少有涼風吹過。山坡上種類混雜的灌木、荊棘裹挾着沉悶的氣氛,令人神情壓抑。一個入夜昏暗的晚上,烏雲蔽月陰氣逼人。不遠處,黑影急竄,沿山間密林匆匆忙忙走來了三個人。三人疾步如飛,很快繞過一座山丘,在山腰一處高台略做休整。居高臨下往遠處山底望去,四周依然黝黑一片。遠處似有村舍的幾點蠅頭燈火,微微閃爍、乍明乍暗。
走在前面的白須僧人,仔細辨認了一下方向,手指西北方向,啞聲說道:“二位徒兒,前面燈光處似為前三遇村。由此向西便是清水河谷地,繞過齋堂,便可以翻山進入直隸保安州了。”
白須僧人回首望着早已眼含熱淚的兩個徒弟,深情地說:“師傅我不便遠送,就此作别吧!望你們兄弟二人多多保重,我佛慈悲,吉人自有天佑,後會有期!”
“謝過師傅培育之恩!我二人永世難忘!”善成、善真二人慌忙跪倒磕頭,再三拜謝,二人淚眼模糊,哽咽難言。
正當師徒三人依依話别之際,忽然從後邊不遠處的山林中,有幾隻驚鳥撲棱棱飛起,劃破靜谧的密林夜空。
善成、善真二人立即警覺,回首向四周張望。
白須僧人仔細聽了聽周圍的動靜,急忙聚攏二人低聲說道:“可能是那幾歹人追了上來,說不準他們是賈府派來的人。咱們分頭行動。”随即耳語幾句,便故意提高音調大聲說道:“走,咱們下山進村。”三人便飛快向山下沖去,徑直奔向村外的一條小道。
在他們身後不遠的地方,山林深處果然又出現了幾個不速之客。他們手持鋼刀,一邊走一邊撥打腳下的雜草和低矮的樹棵子。其中一人被一株帶刺的荊棘險些絆倒,便揮刀向旁邊的小樹杈砍去,驚動了枝頭的飛鳥。
這幾個人中為首的一人低聲喝道:“亂砍什麼,驚飛了鳥群,他們就發現我們了。”正說話間,他們聽見不遠處有人說話,依稀分辨出白須僧人說的那句“進村”的話。便顧不得腳下的雜草羁絆,急匆匆尋聲追趕。
約莫一頓飯的功夫,這幾個人已經追出桑林,沿山路下坡。遠處山下小道附近,影影綽綽似有人影晃動。為首那人低聲命令:“就在前邊,給我追!”
這幾個人奔跑着沖下山坡,沿小道七扭八拐漸漸望見村口幾間低矮的土坯房。這時他們逐漸看清楚,前邊隻有一個人影晃動。趕到近前,原來是那個白須僧人不緊不慢地走動。
為首那人頓時明白,自己中了調虎離山之計,那兩個年輕人已經脫逃。情急之下他緊趕幾步,追上白須僧人,便怒氣沖沖地厲聲喝問:“那兩個人呢?”
僧人停下腳步,面帶嘲諷地說:“我不知道你說什麼,這裡隻有平僧在此。”
為首那人有些氣急敗壞,勃然大怒,舉刀向僧人砍去。隻見僧人輕輕的一側身,躲過了鋼刀,怒斥道:“光天化日之下,你們還要殺人不成。”随即便大聲叫喊起來:“救命啊!有賊了,有強盜了,救命啊!”頓時引得村裡傳出犬吠之聲。
這裡距離村邊那幾間土坯房不遠,夜深人靜,叫喊聲傳的很遠,很容易招引來人。為首那人也覺得有些不妥,随即命令那幾個部下,将僧人綁了,堵住嘴,别讓他亂喊亂叫。
誰知,這僧人非常機警,揮動僧袍長袖上下翻飛,擋住來人手腳,連竄帶蹦掙脫開來,向村子裡奔跑。一邊跑還一邊聲嘶力竭地高喊“救命啊!有賊了,有強盜了,救命啊!”很快他便鑽進路邊一座最近的院子,人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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