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山之後,三人一路打聽着方向,又走了大概一個時辰左右,這才找到了蘇護所在的小村子。
到了村子後就容易多了,随便找一家人打聽地方就是。
不過聽着老人家嘴裡那濃厚的方言聲,章權隻能迷茫的瞪大雙眼。
别說一整句話了,他就是一個字也聽不懂。
在書院的時候,士子們都講的官話,交流自然沒任何影響,但出了書院,本地人誰還講官話,都是一口濃厚的方言。
最後還是劉文昌主動上前搭話,這才與老人家溝通起來。
“你們要找蘇護?”
老人眼裡有着幾分厭惡,徑直朝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回到了屋子!
“老人家!”
章權眉頭,即使聽不懂剛才說了些什麼,但老人家不歡迎的态度他卻看的清楚。
裡面傳來一陣吵鬧聲,然後一位畏畏縮縮的農婦打開大門,驚恐地朝着三人拱手作揖:“三位大爺莫怪,家母脾氣古怪了些,蘇護的家就在村北第三家!”
農婦指了指方向,接着便逃也似的回到家中,大門緊閉。
“不會出什麼事了吧!”章權的心裡總有些不安,面色凝重。
劉文昌的臉色也有些難看,他們不過是打聽了一下蘇護家的位置而已,可為什麼這兩人的反應卻如此之大?
沿着村婦指的方向,三人走了大約盞茶時間。
路上自然也遇到一些村民,可沒等着三人搭話,那些人就一臉畏懼的跑回家裡,惹得三人面面相觑。
村中的房子大多破敗,有不少還是茅草屋。
且不說這屋子能不能遮住風雨,章權估計,哪怕是一陣大風刮來,這些屋子都得重新修繕屋頂才行。
路邊玩耍的孩童倒是不怕三人,隻是自顧自的玩着。有不少孩童都衣不蔽體,甚至光着身子,渾身髒兮兮的,滿是污垢。
有一位孩童也不知嘴裡嚼着什麼,被發現後,引來一群孩童的争搶。
章權看不下去,上前将孩童們分開。
那孩子卻以為章權也是來搶他的食物,竟直接将手裡的‘食物’全部塞到嘴裡,可吃的太急,卻直接嘔了出來,咳嗽不止。
章權看着地上的東西,瞬間呆愣在原地。那哪是食物,分明是一把零碎的樹皮。
如今已是初夏,但章權卻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從四面八方湧來。
這裡是江南!是無數文人墨客不吝筆墨描述的魚米之鄉。這裡的風景本該是梅子金黃杏子肥,麥花雪白菜花稀!
可自己看到了什麼?一副截然不同的景象。
恍惚中,章權感覺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北方,又成了那争搶樹葉的饑民。
或許是在遇到孫繩祖之後吧,章權就徹底忘記了當饑民的感覺,忘記了自己曾經帶着小妹艱難求活的經曆。
尤其是到了南方之後,往來皆是士子權貴,縣令也對他和顔悅色,稱他為賢侄。
那位差點被别人炊骨以為薪,煮肉以為食,差點被殺良冒功的小饑民,竟成了人人愛護的小公子。
他并未堕落,隻是選擇了安逸,選擇了忘記苦難。從書院那塊世外桃源出來後,章權這才發現,什麼才是真正的江南。
普通百姓的江南,不過是餓不死罷了,哪有什麼詩情畫意。自己不過是幸運的站在了高處,被繁華迷惑。
如果不是今天,章權覺得自己内心的緊迫感恐怕會逐漸消失,慢悠悠的做着一些布置應對變局,再然後就是等着災難來臨,一切化為齑粉。
或許自己以後還會成為史書中的笑柄。被後世人冠上秀才造反,三年不成的名頭。
該這樣下去嗎?決不能!
章權從安逸中陡然驚醒,冒出一身的冷汗。
一位農婦過來,害怕的看着三人,趕忙将那位吃樹皮的孩童帶回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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