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内真氣狂奔而出,他的手指頭還沒碰到岸邊,整個身子便沉進了水裡,隻餘頭頂一個漩渦。
池水血紅血紅,鮮豔欲滴。
第38章
二月二,龍擡頭,南安入春了。
南召的春天向來來的早,第一絲春風吹過,地上的草就探了頭。日頭暖融融地照着,曬得人渾身暖洋洋。
房間裡鋪着地龍,窗戶半開着,清風從綠紗窗徐徐吹來,案幾上的晚梅花瓣顫了幾顫。
案幾旁,年輕的公子支着頭,阖目而眠,日光透過他翹起的睫毛,在玉石般光潔的臉上投下陰影來,他嘴角輕輕翹起,也不知正做着什麼美夢,連手裡的半卷書落在地上都沒發覺。
那落書的聲音卻驚醒了床上躺着的人。
顧清泉茫然睜眼,頭頂是繡了櫻花的紗幔,熏爐中透出陣陣荔枝香來。
她記得這種香,這是姜采籬制的“美人醉”,用的是妃子笑的殼,用狀元紅煨過,又用熏爐一點點烘幹,研磨成粉,配了十多種藥材進去,很是安神的。
自己竟回了靈隐山。
她一骨碌翻身起來,才要站起,忽覺頭暈目眩,跌坐回床上。
安松嶽驚起,愣愣地望着她,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三步并做兩步奔到她床前,柔聲道:“你睡太久了,不能這麼着急起身的。”
顧清泉睡過了整個冬天。
安松嶽找鐘鳴看過,鐘鳴歎道:“人能救活,心救不救得活就不知道了,還是讓她好好睡些時日罷。”
顧清泉尚迷糊着,愣怔着問他:“爹呢?”
安松嶽不吭聲。
顧清泉難得地讀懂了他的沉默。
她接着問道:“沈醉呢?宋炎呢?扈西來呢?”
安松嶽将她落下的碎發别到腦後,輕聲道:“扈西來身死,我跟宋炎幾乎翻遍了整座刑轅山,在密室中找到了沈醉。”
“扈西來還沒來得及對他動手,隻是穿了琵琶骨拘起來了,宋炎帶他回藥王山養傷,傷養好後,兩人卻幾乎沒出過藥王山,隻在沈族長過世時回過一趟北冥。”
“他們怕是要退隐了。”
顧清泉聽他絮絮念叨着,點點頭,道:“這世上的事,也就那麼回事,确實沒什麼好混的。”
安松嶽愣神,知道她打小最愛玩耍,人世間花花綠綠的玩意兒吃食她總要嘗一嘗試一試,三教九流各色人等她總忍不住唠上幾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都在各處浪蕩着,過去的她,是斷斷說不出這種話來的。
他心下酸澀,柔聲哄她:“等你再養養,我們出去浪迹天涯好不好,你想去哪裡,我們便去哪裡。”
顧清泉搖搖頭:“我哪兒也不想去。”
“那我們就呆在靈隐山,我重栽了櫻林,已經冒芽了,要不了多久便能吐蕊。”
“櫻花開的時候,我們成親好不好?”
他擡眼望向她,目光中滿是祈盼。
顧清泉搖搖頭:“我不想成親。”
他輕輕牽起她的手:“餓不餓,我去找點東西吃吧?”
她靠在他的肩膀上:“你說,前人的恩怨,真的能一筆勾銷嗎?”
他摟着她:“清泉,我們沒有做錯什麼,過去的事已經過去,我們不能讓它長成一根刺。”
“我們還有大把的時光可以過。你想成親,我們便成親,你不想成親,我們便不成親。從今往後,你去哪兒,我便去哪兒。你出門,我給你牽馬,你回家,我給你暖被。你想養孩子,我們就養幾個孩子,你不想養孩子,我們就養貓貓狗狗,或者種花花草草。”
“總之,我會永遠陪在你身邊。”
顧清泉趴在他腿上,抽了抽鼻子。
“嗯。”
窗外傳來報春鳥一聲青啼。
春天到了。
(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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