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老者臉上顯現出一種不易察覺的自豪的神色,他說:“咋能不知道哩?方圓二十幾個村莊,誰家的廚房煙筒在哪裡安着,誰家的豬圈茅廁炕眼門在哪裡,我都一清二楚的,這咱實話實說,”
王子信激動不已,問:“要是這麼一說的話,那您一定曉得我家咯,”
“不光曉得,”老者說:“我還跟着你爺爺學過拳,”
王子信驚訝不已,眼睛瞪得圓圓的。
“他可是方圓幾十裡有名的拳師呀,啥大洪拳小洪拳長拳通背拳猴拳鶴拳都會,還練過西洋拳擊,四五個少年人近不了他的身。連土匪都害怕他,隻可惜他太貪酒……送了命,要不然他手底下少說也有幾百人,拉起一支隊伍是沒問題,”
王子信聽得目瞪口呆,說:“你說的這是真的?我……我還有個這麼厲害的爺,從來沒見過我爺,我爸咋也沒說過這些,要是他活到現在,我跟他好好學點武功,”
“你爸叫王國良,也算是個讀書人,念的書也不算很多,這我曉得,他脾氣溫和,不喜歡打打鬧鬧!但是他手上也有兩下子,麻利地很!”老者停了停說:“現在清家倒台了,兵荒馬亂又是荒馑之年,人連飯都吃不飽,誰還有心思練武,練武的人都吃得多,一頓飯沒個碗吃不飽,”老者捋着胡子說。
張耀軍眼睛裡充滿了孩童般的好奇,他搓搓手忍不住插話道:“我爺爺也會猴拳……就會幾招,速度很快的,我是見過,”
他的話并沒有引起其他兩人的注意和回應。
“那你說,像咱們這些可憐人咋辦好?”王子信像是找到了人生的導師。
“唉!現在不好說,我也正在想這事哩,想了幾個晚上也沒想出個眉眼來,”
“曉不得村裡現在是啥情況?”王子信問。
那老者不說話了,隻是搖頭。
張耀軍歎口氣說:“兄弟呀,不管咋說你是找到家了,唉!我離家是越來越遠啦,嗚嗚嗚!”說着居然哭起來。
老者捏住張耀軍的一隻胳膊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少年人,你家是哪裡的?聽口音不像本地呀,”
張耀軍的兩行淚水像兩條小溪一樣在他枯瘦的臉頰上流淌,他哭着說:“我家離這裡八百多裡地,南邊的……”
老者“奧“了一聲說:“自古男兒有淚不輕彈,如今你卻哭了,可見你思鄉心之切呀,”又對王子信說:“李家莊的人走的走了死的死了,剩下些老弱病殘的,沒人管,也是時日不多了……要是我師父能早點來,他們就得救了,你們信不?”
“你還有個師父?”王子信驚訝地問。
“當然有,他現在雲遊四方了,我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能來,”
王子信想,這樣兵歡馬亂的年月,他還去雲遊四方,那真算是世外高人了。
“那……他大概什麼時候能來?”王子信急切地問。
“該來的的時候會來,”
張耀軍和王子信聽得一臉懵圈。
“那他來去是不是騎着仙鶴?”王子信問。
“那倒沒有,他騎着驢,小毛驢,驢的脖子上挂着個鈴铛,響亮地很,叮叮當當的,惡人聽了害怕,好人聽了心情好,”
張耀聽了這頗具傳奇色彩的故事,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也張得老大,自言自語說:“果然有世外高人,果然有,不會是張果老吧,我咋感覺像他,”
“我想回村裡一趟,打算現在就回去,”王子信突然堅定地說。
老者忙擺擺手:“餓死的人一層又一層,鬧瘟疫了,你回去幹啥?回去送死?”
“啊,這……”
一句話讓王子信情緒低落了許多,他突然想起自己家裡已沒有人,隻剩下四面冰冷的牆了,不由鼻子一酸,與張耀軍一搭哭了,各種悲催的因素同時襲來,他倆直哭得天昏地暗。
那老者慢慢站起來,下意識地拍拍身上的土,說,哭地差不多了,該是要帶着張王二人去山上去吃點東西,然後再做計議。張王二人一想沒有别處可去,肚子一天多也沒填食物了,隻得跟老者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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