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才把幾句話吩咐完畢,剛才聞到的那股異香所帶來的清爽之感迅即消失,代之而起的是胸腹間陣陣煩惡之感的湧現。
更令他郭藥師震驚的是,身子此刻竟如大病初愈的一般,渾身軟綿綿地,似乎連手中的大刀也提将不住。握着缰繩的那隻手,也漸感乏力。剛才還脹滿全身的力道,像是一下被人憑空抽去了的一般,消失得所剩無幾。
他的身子騎在馬上,也開始前後左右地晃蕩着,搖搖欲墜。再看眼前的士卒們,口中都在亂紛紛地叫嚷:“咦,怎麼回事,怎地如此煩悶惡心。”“我也是呢,手上使不出力氣。”“我的兩條腿覺着軟趴趴地,怕是站也要站不住了。”……
隻一會兒的功夫,剛剛還生龍活虎的叛軍,便都如沒了骨頭一般,東倒西歪地撞倒在地,手中所執的兵器脫手掉落在青石闆地面上,“咔啷啷”“咔啷啷”地響成一片。
郭藥師吃驚地望着眼前的景象,頃刻間似乎明白了什麼。
他猜測問題可能就出在了剛才聞到的那股異香上面。童貫在天開寺中的遭遇他也曾聽人說起過,正是因為遭了一種毒香的暗算,當時各人皆是渾身綿軟無力,所以才會為賊人所乘,緻使童貫以堂堂太師之尊,身遭難以想象的羞辱,甚至幾乎因此喪命。
眼前的這一景象,與空氣中洋溢着的淡淡的異香,令他立即聯想到了傳說中的天開寺一役。難道,大遼官兵居然也會使用這種江湖手段,難道,他們真的和那些羞辱童太師的賊寇們有勾結不成?看來童太師執意要把那筆爛賬算到左企弓的頭上,竟是不錯的了。
他知道緊接下來就會有遼兵從四面八方沖殺過來,自己手下的這些人眼看就要淪為刀俎上的魚肉,想不到自己活了大半輩子,這才剛剛迎來生命中的輝煌,便要喪命在遼兵這下三濫的江湖手段之下。
雖然此刻實難再有生還的可能,但内心深處卻仍還蓬勃着一股強烈的求生欲望。
他深曉此時不能再有片刻的拖延,得趕緊趁着體内尚殘存着的一絲力氣,尋找一個隐蔽之處躲藏起來,否則待會兒毒香的藥性發作得愈深,就隻能眼睜睜地看着别人來把自己的腦袋割去了。
他想要從馬上下來,可此時要把腳從馬蹬裡抽出來的都覺得費勁了。他的心裡頓時涼了半截,深感自己的大限将到。
便在此時,郭藥師胯下的坐騎在無任何朕兆的情況下,突如一座小山般地轟然翻倒在了地上,馬的臀部正壓在一個趴倒在地的小校腿上,登時便把小校的雙腿壓斷,口中慘叫連連。
随着坐騎的轟然倒地,郭藥師也被順勢從馬鞍上掀了下來,“嘭”地一聲被掼到了地上。幸而身上有盔甲防護,雖經此一摔,卻也并不如何受傷。
原來他的這匹坐騎,雖是身軀龐大的畜牲,可在七毒軟骨香的熏染之下,時之一久便也支持不住,四根擎天柱般的長腿忽地一軟,整架身軀連帶着背上的郭藥師,一齊重重地砸到了地面上。
郭藥師驟然脫離了馬背,連忙竭盡全力地掙紮着翻動着,從十幾個倒地士卒的身旁身上爬過,最後如一隻巨大的蜥蜴般,扭曲着消失在了路旁臭氣熏天的陰溝裡。
郭藥師在黑暗裡剛剛落入那肮髒的陰溝,就聽見一支響箭沖上了天空,一枚花火在天空中炸響開來,似乎一下子把整個天空都照得透亮。
緊接着殺聲四起,幾百名耳朵上夾有降龍木的禦營親軍從各民宅中破門破窗而出,把軟倒在地上的叛軍肆意砍殺。天上的焰火熄滅了,四周的屋頂上繼之亮起了熊熊燃燒的火把,把整個獵殺場照耀得如同圓月之夜。
城門已經關上,沖入城中來的幾千叛軍都已經成了甕中之鼈。沖在後邊的叛軍聞聽前軍盡多疲軟倒地者,有的心思靈敏之人已約略猜出個大概來,知道事情不妙,便發一聲喊,轉身回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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