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的講述特别平靜,當他把戰史中彙總得出的傷亡數字,分拆開來每天單獨記錄時,卻有着一種令陳一鳴震撼到心底的莫名力量。
作為一名導演,陳一鳴眼前似乎能夠浮現出當時天馬山的景象。
戰壕、交通壕徹底不複存在,曲裡拐彎的防炮洞也一并化為彈坑的一部分,坑道出口全部垮塌不能出擊,存活的戰士們隻能趴在彈坑裡防守。
方圓大幾百米的山頭,被4個榴彈炮營不間斷覆蓋,所謂一坑不二彈的戰場規律純屬笑話。
他實在無法想象,如此絕境之下,十幾個傷員怎麼扛住一整天,堅持到天黑友軍趕到換防。
李玉成并不理會陳一鳴的糾結,他語速毫無變化地講述着,似乎這番話已經在他腦海裡萦繞了許多年,熟悉到不需要經過任何思考與回憶。
“上去頭幾天,我們排長私底下很氣,因為9連長明擺着對我們的戰鬥力不放心,所以才會把我們排擱最上頭。
9連長是魯省人,嗓門兒特别大,他的聲音他在山頂的坑洞裡都能聽見。
不過我沒見過他,他一直在外圍陣地跑來跑去,炮擊時也呆在外面做地哨。
那之後,我們排長嘴裡就隻剩9連長的好了,打到最後一天隻有他在躲炮時還有精神唠叨,說回去之後高低得給9連長供個牌位。
我們排長叫姚振标,東北抗聯出來的老遊擊,三八槍打得特别準。
如果不是因為不識字沒文化,他早就升上去了,不至于隻當個排長。
其實他也一直在外頭跑來跑去的,因為隻有他有把握隔着400米打中敵人的軍官。
連裡文書每天給他記着,4天裡斃了3個傷了2個,直接打斷了騎1師3次進攻。
姚排最後活下來了,我們排三十号人上去,就活下我和他。
他是99年沒的,七十三八十四,他死在八十五,算是喜喪了。
我記得他真在家裡給9連長供了個牌位,去世前幾年還給我寫信,讓我把這活兒接過去。
我說部隊上不興搞這個,人家9連長在陵園有衣冠冢。”
老李說到這裡又停下了,仰着頭不知道在想着什麼。
陳一鳴趁機出了書房,順着走廊走到廳裡,找到一個飲水機。
他拿過一個紙杯子接了一杯水,端回去放在桌子上。
李玉成低頭看了一眼,說道,“知道給我接水,不知道自己去搬把椅子?”
陳一鳴趕緊照做,這老頭兒性子太難捉摸,難得給他個好臉,千萬要珍惜。
端端正正坐好了,聽老李繼續講故事。
“現在我不這麼想啦,我們那幾個活下來的,都該給9連長供個牌位。
因為天馬山的主坑道,就是9連長一力堅持,才挖到那麼深的。
9連剛接防的時候,主陣地的坑道不過兩三米深,就是個大号防炮洞。
9連長覺得整個山頭就那裡最好挖,晚上睡覺前都要讓戰士們挖幾鏟子再睡,就這麼天天挖天天挖,一直挖到十幾米深。
說起來那山也怪,山頂那塊大石頭好幾米高,又大又滑連道縫兒都沒有,我上了陣地就想着爬上去看看,到撤下去時也沒成功。
别看石頭又大又硬,但石頭下的土卻軟得很,難得有炮彈落在石頭周圍,也頂多炸得暴土揚長的,洞裡的人安全得很。
我們就是靠着那塊大石頭和石頭下面的深坑,撐過了最後一天,等來了增援。
從那個山頭活着下來的,都得念9連長的好。”
陳一鳴試探着提問,“外圍陣地都丢了,那敵人靠近了封鎖洞口怎麼辦呢?”
李玉成瞟了他一眼沒有回答,而是繼續自顧自地說。
“最後一天敵人的炮打得更猛,山頭上隻有大石頭底下能待住人。
我們把坑道口往斜裡挖,在石頭側面各安排了一個哨位,敵人打炮的時候隻上去兩個人。
大部分炮彈都會被石頭彈開,不過哨位上的人還是必須不斷輪換。
重炮的動靜太大,時間稍長人就被震得暈暈乎乎的,被敵人摸到眼巴前都感覺不到。
一開始十五分鐘一換,再來十分鐘一換,最後分鐘就得換。
我的耳朵就是那時候震壞的,此後幾十年睡覺的時候都嗡嗡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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