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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量他，見他眉眼溫煦，笑得極其耐煩，覺得春官這個稱謂和他的人甚相配。想必轉轉也是這麼認為的，不然不會拽她的衣袖，看人的時候兩眼放光。她呆滞地打了個拱，春官微微擡手，踅身在一旁坐了下來。那兩位尚書省的官員職責在身，問得十分仔細，從哪裡來，途徑多少關隘，過所在哪裡丢失，為什麼丢失，一樣都不放過。蓮燈暗自思量，随意胡謅是不行的，因為每一道關禁都必須簽署存檔，如果想求證，派個差役跑上幾座城，一問便知。所以關内道的州郡不作考慮，還是要在隴右道上做文章。&ldo;行至酒泉，路上遇見一隊馬賊劫人……&rdo;她沖轉轉一指，&ldo;就是劫她。我們為了救她和馬賊纏鬥，才不慎将過所丢失的。&rdo;轉轉很配合地點頭，哀凄道：&ldo;不敢隐瞞相公，奴奴是孤女，跟着叔父賣藝讨生活。叔父對奴不好，原本就過得十分艱難，沒想到落進馬賊手裡，他們說要把奴賣進勾欄，走投無路時恰好遇見她們，求她們把奴救出了火坑。奴是死裡逃生的人，身上委實沒有過所。相公要捉拿，奴跟你們去，但這兩位恩人，還請相公開恩才好。&rdo;左丞聞言沉吟：&ldo;在酒泉時就丢失了，也就是說三千多裡全是私渡？&rdo;似乎轉過彎來，訝然問，&ldo;那時還未出河西走廊，為什麼不補辦？&rdo;昙奴不懂拐彎，直截了當說沒錢，&ldo;補辦過所每人要五百錢，三個人一千五，補不起。&rdo;京城官員隻了解奏章上的邊陲，對于地方通行文書具體的cao作并不熟悉。長安補辦過所沒有額外費用，大漠卻要另收，如果是真話，細究起來當地的府衙甚至都督府都有大罪。左丞和員外郎交換了眼色，心下難以拿捏，春官這時站起身來，攏着兩手慢吞吞道：&ldo;既然如此，倒也有情可原。所謂的過所，是為防止透漏國稅、逃避賦役、拐賣人口。這三位娘子一不是商販，二不是男丁，胡女也并非遭到販賣，所以有沒有過所，似乎不那麼重要，&rdo;轉而對蕭朝都一笑，&ldo;将軍說呢？至于補辦的費用，絲綢之路上胡商往來頻繁，府衙所耗人力巨萬，征些經費也是因地制宜……當然這隻是在下愚見，是否具表上奏，還請左丞定奪。某以為這些年來相安無事，切不要因為神宮貴客到訪引出麻煩來，到時候驚動聖上與國師，未免小題大做了。&rdo;那兩位命官當然知道裡面的厲害，筆尖飛快記載，一面道：&ldo;行至秦州境内方遺失，十日後入長安補辦。經詢問且差人查閱門禁記檔，無可疑，準予補發過所……&rdo;蓮燈轉頭看昙奴和轉轉，三個人都松了口氣。這回多虧了這位春官，全有賴他的好口才，一番曉以大義替她們解了圍。否則追究起昙奴的那些話，把她們推到人前來，那以後就寸步難行了。蓮燈對于人情世故不太通，感激也不過投去一次注目。但不知他明白沒有，隻見他施施然轉過身，神情不以為然。過所交到她們手上，加蓋了大曆王朝和尚書台的朱印，掂上去很有份量。春官含笑與左丞寒暄，辦完了公事，少不得談談&ldo;積雪巷深酬唱夜&rdo;。昙奴卻盯上了蕭朝都，吊着半邊嘴角道：&ldo;将軍恁地費心，又為我們專程走一趟。今日補辦了過所，真要好好謝謝将軍。&rdo;蕭朝都臉上淡淡的，&ldo;長安禁衛是北衙份内的事，過所遺失補辦也是理所應當，某肩上擔着責任，不敢懈怠。&rdo;昙奴不聽他那些鬼話，笑一笑，露出尖尖的虎牙，狡黠道：&ldo;那天在城内沒能施展開手腳，心裡一直抱憾。待過兩天再尋将軍，向将軍讨教。&rdo;蕭朝都看她一眼，這蠻夷女人潑辣的架勢簡直令人記憶猶新。他是皇親貴胄，以前沒遇見過這種情況，挨了她一掌，現在想來還隐隐作痛。便賭着一口氣颔首說好，&ldo;要找我，到神第軍大營來，随時恭候大駕。&rdo;他們說話，蓮燈和轉轉退到了一旁，兩個人抱胸分析他們的表情。轉轉說：&ldo;昙奴兩眼直勾勾的，要吃人了。&rdo;蓮燈啧啧咂嘴，&ldo;你又看出什麼來了？&rdo;這回轉轉居然沒有發表謬論，聳了聳肩，不置可否。來人起身告辭，盧慶将他們送出神宮，殿裡隻餘下她們三人和春官。轉轉平時是個熱情但不多禮的人，這次卻把她的客套發揮到了極緻，追着那位春官不住道謝。人家倒沒放在心上，曼聲道：&ldo;我職責所在，娘子不必多禮。&rdo;複坐到窗下牽袖斟茶，斟完一盞，婉媚地擡眼一瞥，&ldo;不過剛才答左丞的話，我聽來覺得甚蹊跷呢。&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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