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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頭頂傳來的男子嗓音，陸莳蘭微微一怔，她竟對這聲音并不陌生，聽着怎像是……她壓着心中疑惑，從地上站起。果然，她随即又聽對方以熟稔的口吻道：&ldo;槿若，擡起頭來。&rdo;陸莳蘭便遵旨擡起眼。當今皇帝蕭沖邺尚未弱冠，雖隻十八歲，身量卻頗為修長，着一襲藏藍緞地團龍縷金圓領衫，頭戴輕冠，有着與年紀不符的冷靜持重。那張俊郎少年的臉，卻是陸莳蘭認得的。&ldo;很意外，是不是？&rdo;蕭沖邺唇角含笑，目光定定落在陸莳蘭的臉龐。陸莳蘭如實颔首。的确意外。當今的皇帝蕭沖邺，竟是她在陝西道時結識的朋友，蕭中業，也就是昨晚約她的友人。但陸莳蘭很快就想明白了前因。兩年前，先帝病危，逆王蕭真發動宮變，蕭沖邺曾離京前往西北，暫避逆王掀起的宗室屠殺。直到半年之前，霍甯珘率着數萬精銳，包圍京城，攻入皇宮，親手斬殺逆王，又将他這外甥蕭沖邺給迎入京城，扶持登基，結束了大乾四分五裂的局面。隻是，陸莳蘭從未想過，她當初在河道口遇到的朋友，竟會是當今皇帝。陸莳蘭出神時，蕭沖邺已站起身，繞過龍案，走到了她的身前，道：&ldo;你昨晚失約了。&rdo;她看着對方，一時不知如何作答。蕭沖邺注意到她的神情，略微放低聲音，說：&ldo;那個時候，朕沒有以真實身份相告，槿若不會介意吧？&rdo;陸莳蘭錯愕片刻，忙道：&ldo;皇上說笑，臣豈敢。事關國本，皇上的行蹤乃是絕密，如何能輕易告人。&rdo;蕭沖邺颔首，也就沒有就這個問題多談，轉而道：&ldo;前代曾設殿中侍禦史，掌糾百官入觐失儀，也負責對天子言行進行監督。&rdo;&ldo;我朝雖未專設殿中侍禦史一職，但朕這殿中，依舊是需要禦史監督的。&rdo;他又道：&ldo;槿若，朕讓你從今起，調到禦前糾察朝儀。你可願意？&rdo;蕭沖邺言畢，伸手攬住陸莳蘭的肩，将她一步步帶着往東暖閣行去。陸莳蘭感受到突然覆在自己肩頭的手掌，愣了一愣，明顯的男性力道和熱度令她略不自在，随即聽皇帝道：&ldo;槿若也不用急，你可以慢慢考慮，來，先陪朕對弈一局。&rdo;陸莳蘭自然不可能掙開皇帝。她也算認識不少男性同窗和官員，知道不少男人喜歡跟好兄弟勾肩搭背。曾經還有一名武将好友為表達激動之情，猛地拍她的後背，險些将她的心都要拍出來。她當時還隻能咬牙受着，否則顯得自己太不爺們。但那些同僚她尚能躲避，對皇帝，就不好推拒了。便忽略了蕭沖邺的舉動，将思緒調轉到他先前的問話。陸莳蘭明白皇帝的意思，這是顧念昔日友誼，給她的特殊優待。可她想起了自己在陝西道的時候，為巡視茶馬和軍役，看過大漠流沙雁過陽關，聽過軍中角聲悠遠，也聽過百姓凄苦痛哭，她去的那些州縣，有的繁華富庶，有的貧瘠荒無，遇到的事，有些暖沁肺腑，也有冤屈不平……那樣的日子，固然沒有在這瀝金砌玉的殿中來得舒适，卻能教會她許多東西，讓她學會如何堅守本心。等到了東暖閣，蕭沖邺邀陸莳蘭在棋局前坐下，陸莳蘭便道：&ldo;臣感激皇上垂愛。隻是，臣深感禦史權責之重，同僚們皆是十分辛苦。若是臣想要從禦史序列中升遷，臣希望是用自己的成績換來的，讓旁人亦能心悅誠服。&rdo;這便是委婉表達，不願意。蕭沖邺眼神複雜，沉默片刻，方道：&ldo;槿若乃是赤子之心。你既如此決定，朕也自會認同。&rdo;他見陸莳蘭如此堅定地拒絕，也隻得暫時按下将對方調到自己身邊的想法。實則，他本不想讓陸莳蘭這樣快回京的……陸莳蘭聞言，這才莞爾一笑：&ldo;陛下不怪臣的不識擡舉便好。&rdo;她知道，皇帝雖然依舊跟她延續友情，但如今到底是君臣有别，她在面對蕭沖邺的時候，再也不能像從前對蕭中業一般，直抒胸臆，想說甚麼就說甚麼了。蕭沖邺看着對方忽如其來的笑容，目光微動，道：&ldo;朕怎會怪你……&rdo;他便也跟着露出笑意，道：&ldo;那就先在禦史一職曆練罷，這的确是個鍛煉人的位置。&rdo;&iddot;待到陸莳蘭離宮，已是一個時辰後。她原本回都察院的路上還在想着，該怎樣跟自己的頂頭上司佥都禦史交代這半日的行蹤。因她與蕭沖邺，皆不打算宣揚今日會面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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