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衛屬天子親軍,亦歸武官體系。自國朝開立,南北鎮撫司之内,上自指揮同知,下至千戶百戶,多出自勳貴功臣之家。早些年,郭牧也曾在錦衣衛中&ldo;挂職&rdo;。難得有文官願意同武臣結交,又是天子親信之人,機會送上門,不趕緊抓緊,還要往外推不成?&ldo;來人,鏟雪擔水!&rdo;心情好,聲音自然輕快。&ldo;想當年,仁宗皇帝守衛北平,城頭潑水,結冰成牆,擋住幾十萬大軍。我等仿效而行,鑄成冰牆,鞑子有三頭六臂也休想沖破!&rdo;&ldo;是!&rdo;&ldo;指揮英明!&rdo;同知佥事分頭行事,千戶百戶撸起袖子,和兵卒一起揮舞鐵鏟,堆雪成牆。衛中将官徹夜未眠,點燃火把,推雪擔水,忙得熱火朝天。缺口之外,多處土牆磚牆都結成厚冰,火光照耀之下,光滑如鏡,以弓箭試射,屢屢滑落,刀劈斧砍,隻留下幾道淺淺白痕。&ldo;好!&rdo;郭牧親自提起一桶冰水,從牆面澆下。其後交由同知和佥事指揮,自顧返回軍帳,提筆寫下幾封短信,喚來親衛,連夜送出。&ldo;此信送入京,交給我大哥。&rdo;&ldo;是!&rdo;親衛飛身上馬,一人向南,餘下四散,多往附近衛所飛馳而去。清晨時分,大雪方止。彤雲散去,天空初晴,現出一片湛藍。難得一夜好眠,楊瓒走出房門,精神格外的好。深深吸氣,涼意從喉嚨流入肺部,激靈靈打個寒顫,隻覺得通體舒暢,沒有任何不适。文吏親自送來熱水飯食,感謝楊瓒出計,幫衛所度過難關。&ldo;隻是仿前人之舉,這般過譽,楊某實是慚愧。&rdo;用過茶飯,趁天氣好,楊瓒向郭指揮告辭,套馬上車,繼續前行。離開衛所時,楊瓒推開車窗,向遠處眺望。蒼茫大地,銀裝素裹。城頭之上,赤紅烈烈。空曠的北疆大地,明軍的衛所仿佛一座座孤島,矗立在冰天雪地中,守衛着廣闊的疆域,天下萬民。寒風呼嘯,仿佛戰場的号角,蒼勁古老,亘古悠然。實耶,夢耶?&ldo;楊老爺?&rdo;&ldo;走吧。&rdo;收回視線,合上車窗。楊瓒靠向車壁,再不多言。弘治十八年,十二月已未,楊瓒離京省親三&ldo;回來了,回來了就好!&rdo;楊枞上前兩步,欲要扶起兒子,卻是雙手微顫,力不從心。不是楊瓒扶住,險些滑到在地。見狀,族長出言道:&ldo;老六,快扶你三叔起來。&rdo;&ldo;哎!&rdo;被叫的漢子扶起楊枞,道,&ldo;四郎歸鄉省親是喜事,六叔舊傷剛好,可不能再閃了腰,白讓四郎憂心。&rdo;&ldo;你個二愣子!&rdo;到底會不會說話?!族長瞪眼,當即就要揍人。被楊枞攔住,手杖才沒有敲下。楊瓒在京時,家中多仰賴族人照顧。喪葬,田畝,喊冤,陳情,一樁樁,一件件,都凝聚着族人的心意。尤其族長家裡的男丁,更是出了大力氣。看着金榜登科的幼子,想起英年早逝的兩個兒子,思及族人的幫扶,楊枞悲喜交加,百感交集,不禁抖着嘴角,流下兩行鹹淚。&ldo;四郎,為父能活到今日,全靠族中,給諸位長輩磕頭。&rdo;&ldo;是。&rdo;面向族長和老人,楊瓒肅然神情,再拜叩首。&ldo;四郎不孝,父有傷疾,不能親侍。适令原之戚,未能麻服。此番族内逢難,未可同擔,有負先祖,愧對親族!&rdo;頓首在地,楊瓒久久不起。老人們都是眼睛發酸,既喜楊瓒的懂事,又憐他這般年紀,便要扛起全族期望,怎肯讓他長跪。&ldo;四郎,快些起來!&rdo;族長親自上前,托住楊瓒手臂。楊瓒還想堅持一下,卻被硬生生拉了起來。看看面前的半百老人,對比自身,楊瓒呆滞兩秒,默默低頭。自今往後,每頓五碗,絕對必要!&ldo;天冷,想說話有的是時候,别在雪地裡站着。&rdo;一名老人道,&ldo;先回家暖暖身子,餘下事都不急。&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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