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友孝其實也不懂詩,但他在相爺面前都敢于侃侃而談,何況一個落第秀才?當即微笑說道:
“昭谏先生此詩其實寫的很好,細品下來,足以為谶。故在下以為這首詩,隻該在書房吟哦,在禅房領悟,卻不該在大庭廣衆放歌,更不該由九娘來唱,說句實在話,真是可惜了九娘的好歌喉。”
衆人聽他如此說,竟不是怪罪九娘沒唱好,而是說這首詩不适合演唱。如此說來,倒也不得罪作者和歌者,心中都覺得,這小厮雖然年幼,倒是好口才。
羅隐卻不甘心又追問道:
“好一個足以為谶。羅某才疏學淺,還要請教。”
葉友孝連忙拱手還禮:
“不敢不敢,昭谏先生才學驚人,葉某不過是一得之見罷了:此詩所寫的蜂兒,雖然眼前有無限風光,然而不論平地山尖,哪個是蜂兒之家?真是前途茫茫,不知何往,正所謂今宵酒醒何處,也隻有楊柳岸曉風殘月。”
羅隐一生為相貌所累,雖有滿腹才華,卻是無處施展。就像葉友孝說的“雖有無限風光,哪個是自己的家”?這首《蜂》雖是他偶然所得,其實不知不覺中已經寫出了自況,此刻竟然被一個小厮看破,羅隐心中不禁駭然。尤其是他最後所說兩句,完全就是自己的落拓寫照,思之怅然怆然!不禁一躬問道:
“小友所言,足以證明真是懂詩之人!羅隐佩服!隻是最後兩句,卻不知出典何處?”
葉友孝聞言一驚:糟了!這是唐朝,自己怎麼把宋詞背出來了!沒法子,給你們講宋朝,你們也不明白啊!隻好竊為己有了:
“并無出處,隻是在下昔年經過運河時,偶然得之,倒是讓先生笑話了。”
看客們聽葉友孝說詩講詩,竟然頭頭是道,都已經呆了。連李晟珽都對葉友孝刮目相看,隻是暗呼僥幸,幸好他年齡幼小,成不了自己的情敵。想到這裡,不由去看李九娘。
李九娘心中更是山呼海嘯。她好容易請來了大詩人羅隐,不想羅隐反而被葉友孝給拿下了!這不可能啊,羅昭谏的才學,豈是這葉友孝能及萬一?可是聽葉友孝所言,真是大為有理,起碼自己沒想到!拿到詩作以後,自己都去琢磨怎麼演唱,卻沒細想這詩作的弦外之音,反而被葉友孝搶了頭籌!
不過就算自己細想,說句實話,恐怕也未必就會如葉友孝想的這般透徹。這小厮果然有些鬼才,難怪會編出那個《梁祝》來。尤其是最後兩句那個“曉風殘月”,擺明了就是該奴家來唱的啊,完全是為奴家所寫的!可是為何他說隻有兩句?
李九娘脫口而出:“如此佳句,怎會隻有區區兩句?”
那豔羨渴望之情,卻再也不想掩飾。
羅隐隻顧搖頭晃腦:
“雖然意蘊深切,令人惆怅無比。可惜句式不整,真乃天大的遺憾啊!”
李九娘眼巴巴看着羅隐,輕啟朱唇微笑求他:
“這斧正之力,隻能仰仗先生了。”
羅隐卻連連搖頭,斷然拒絕:
“不可不可,别人的衣裳再好,羅某也從來不穿。”
他居然露出平生未有的谄笑,對葉友孝說道:
“嘻嘻,還要煩請小友本人,将其改為七絕或者七律,方好成一佳作啊。”
見羅隐如此看重葉友孝,李九娘索性做個好人,把葉友孝介紹給大家:
“列位恩官,其實這小哥,姓葉雙名友孝。他近日做了個新戲,請了奴家前往一同排演。今日特地來到棚子中,想必便是為了切磋這新戲。”
棚内看客們都知道參軍戲,但參軍戲與李九娘似乎拉不上關系吧?連張惠也忍不住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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