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風吃完冰棍,發現那手柄筆直扁平又光滑,可以留着當做一個小玩具,于是将它在袖口上擦了擦,放進了口袋。
老三拿過扁擔,三人跑了幾個來回,将谷袋裝上闆車,又将方鬥擡出來,倒扣在谷袋上,拉的拉,推的推,将闆車拉到了三岔路口旁邊的紡織廠門口。
老三家就在紡織廠後面,他和三妹将方鬥擡回家去,拿了扁擔和繩索出來,挑的挑,扛的扛,将谷袋全部運到了紡織廠二樓的樓頂。
紡織廠是個四面都是樓房的兩層大院子,二樓是宿舍和倉庫,一樓是織布機。
這時候廠裡還沒下班,整個一樓的織布機都哐當哐當響着。
小風站在樓頂,低頭盯着腳下被震得微微發顫的樓闆,語氣中帶着惶恐,“這樓……不會被震塌了吧……”
老三解開麻繩,将蛇皮袋裡的稻谷倒在樓闆上,“瞎說什麼!這樓可是鋼筋水泥做的,牢得很!這麼幾年都沒塌了,今天能塌了?”
三妹拿起長耙,将一堆堆的稻谷耙開,再一路一路向遠處推,推得薄薄一層,直推到樓闆邊緣。
吃過晚飯,三妹吩咐道:“上面曬了好幾家人的谷子,你們兩個今晚就去紡織廠樓頂睡吧,守着點自家的谷子。”
要說有人偷谷子,小風是不信的。
但小風小桦覺得去樓頂睡覺新鮮,高興地叫道:“去樓頂睡?太好了!太好了!”
隔壁二伯家的小景聽到,叫道:“我也去!我也去!”
于是,三兄弟洗漱了,抱着被子上了樓頂。
二樓的樓梯間旁邊另建了兩間倉庫,他們就拿掃把把靠牆的位置打掃得幹幹淨淨,鋪上被子。
三人趴在臨街的護欄上往下看去,天色已晚,黑幕中亮着點點燈光。
東南西北望了個遍,三人躺下,聊起天兒來。
“往東是我們學校,學校外面的馬路斜對面是中學,到時候我們都得去那裡讀書哩……”
“往西走好遠是縣城,我爸帶我去那裡配過眼鏡……”
“南邊那最高的是百鹭山,聽大人說是因為白鹭多才叫這個名字的,我們今年還去春遊了哩……”
“往北是通往城裡的大馬路,聽大人們說那裡有火車站,有飛機,有大輪船,可以去很遠很遠的地方……”
聊着聊着,耳邊響起了微微的呼吸聲,他們兩個已經睡着了。
小風看向上面,夜空深邃而神秘,滿天繁星,看起來很遠,那星光似乎就在眼前閃爍,又好像很近,伸手去摸,卻又什麼都摸不到。
他坐了起來,看看周圍,月光如晝,傾瀉在樓頂上被子上手上腳上,白茫茫一片。
遠處的樓闆上,稻谷被長耙推得一溜挨着一溜,月光灑在上面,透着白光,如同波浪蕩漾一般。
他光着腳丫站了起來,樓闆上尚有餘溫,院子中間的大樹上偶爾傳來幾聲蟲子的鳴叫。
遠處,天空與大地交接處,依稀有零零星星,夜幕之下,一時分不清那到底是燈光,還是星光……
他躺回被子上,摘下眼鏡放在旁邊,再看夜空,月光似乎變得透明,直透過他的身體……
被窩是如此的溫暖和舒适,他伸出手掌,放在樓闆上,感受着它的溫度,放松地呼吸着,感覺自己的耳朵慢慢聽不見了,身體似乎在慢慢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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