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出新論文,發表到晉江上,他的餘額裡就又能有錢,又能買買買了!他像看着帳戶餘額一樣脈脈含情地看着持螯高吟的林增(廣)生,用銅剪銅匙優雅地剔蟹肉的王廪生,用筷子擊酒杯為拍、高誦“蟹螯即金液,糟丘是蓬萊”的許案首,為美少年抹鬓擦汗的趙……哦,這個就不用看了。他默默把目光轉開,眼角餘光掃到桓淩,卻見小師兄也看着那些書生發名士清狂,神色間卻隐隐有幾分不贊同。他下意識站起身,擋住了桓淩的視線,不想讓他受時俗污染。滿桌書生見他這個主人起來了,頓時吟詩的也停了、發狂的也住了,都以為他要敬酒,各自低頭看了看酒杯,該滿的都滿上,又把尊臀稍稍往上提了幾分。宋時反應過來,忙拿起酒杯,拉長了面孔嚴肅地對衆生員道:“今日良宴會,本該行樂及時,可如今外面水患未退,眼前尚有百姓受苦,咱們在此飲酒已是過于享受,又何忍如平常一般歡樂?諸位賢兄莫怪我掃興,今日便有詩詞文章,也該是愍農之詞。”諸生面露慚色,趙悅書這個還有佳人依偎的更不好意思,率先舉手呼應:“宋賢弟說得對!我等皆作了請朝廷赈災的文章,論及文采風流、縱橫氣概亦不比詩詞差,何不就在此誦出,大家同為災民一哭!”他不等宋時敬,先将手中杯酒一飲而盡,感情澎湃地吟誦道:“天公不憫,落雨如懸河瀉注;小民唯艱,田畝成汪洋澤國……”文人激情上來時,華章從心底噴薄而出,和平常坐着寫的東西不一樣。但這種靈感也是轉瞬即釋,若不記下來,回頭他們自己平靜下來就要忘了。宋時聽了幾句便即叫人送上紙筆,按着自己這些年背論文摸索出來的記憶法,在紙上記下關鍵錨點。幾個有捷才的書生們隻管一個接一個站起來背文章,沒有捷才的則在座上瞑思苦想,個個臉上都是憂國憂民之色,把這場聚會的檔次都提高了不少。這頓飯吃完,螃蟹難得的沒吃淨,倒是作出了一摞紙的文章。衆生員激情之下,作文的效率比幹憋的那一上午都高,待宋時慢慢還原出全文,對比之前的原稿,都有種“今日方知我是我”的感覺。林廪生激動地說:“往日我在家、在學校作文都常有文思遲滞之感,今日竟是文思濤濤而來,佳句信手拈來,竟都不似我作的了!宋賢弟這院子裡莫不是沾了什麼神仙氣,專能叫人開竅?”不少位生員都有如此感慨,迷信些的就以為是他們為災民請願,神仙降福庇護他們;不迷信的就以為宋時是個能考到院試前三的大才,他兄長也是個京裡來的才子,他們必定是沾了這兩個人的文氣。宋時心裡默默答了一句:“這叫頭腦風暴。”上輩子他們旅行社的營銷總監——就他同班同學——自打看了幾本暢銷書,沒事就愛帶着策劃、設計們開個碰撞會,老說搞個頭腦風暴能出好策劃。當時沒看出多有用來,穿越十八年之後倒看出來了。他沒打碎衆人的幻想,甚至十分熱誠地鼓勵這些人再想憂國憂民、作詩作文時都來找他。他默好的稿子也分發給了衆人,囑咐他們回去用心謄繕,署名押章,回頭他這邊再湊些裡老鄉民的請願書,還要集起來交到府裡。若大家實在愛這些文章,等朝廷赈濟的事定下來了,他就出工出料将其集結成冊,回頭有機會修縣志,說不定還能在人物或藝文志裡添上他們的名字呢。一句話就激起了衆書生立功立言的心,回去各各寫文章、捐糧草物資不提。桓淩也作出了一篇文章,卻不想給書生看,而是等衆人都走了,才提筆寫下來。不是骈四骊六、以情奪人的文章,卻比那些華麗詞章更深刻寫出了水患之害、百姓之苦。而且這一篇還是宋家眼下就得用之物——他是按着縣令口吻,替宋大人拟了一篇向上司說明災情、請朝廷赈濟災民的詳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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