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瑤答應帶孩子來汗蒸,可是男孩子要有大人帶,無奈她讓航林一起來,吃自助時,路瑤先來取餐,她取了三份餐具,盛了一些飯菜,等航林帶孩子出來。
出來後,航林自顧自拿了一套餐具自己用,并沒有伸手拿路瑤面前的那套,路瑤盛的菜他也沒動過,從家裡出來到目前為止,路瑤和航林沒有講過一句話,世界上最熟悉的兩個陌生人不過如此了。
航林取餐回來,說了一句有黃瓜,但路瑤并不知道他是對自己說的還是對孩子說的。
他隻給自己盛了一個小碗自己吃,路瑤讓孩子去盛一些來,桌子上隻剩他們兩人,航林坐在路瑤的斜對面,兩人一句話沒有講。
吃完飯路瑤又去沖了澡,看助浴區沒有人排隊,就約了搓背。
搓澡時和那個搓澡的女生聊了聊,她看起來也很年輕,也很會講話:“美女你身材真好啊,還這麼白。”
“身材可不好哈哈。”路瑤開心地跟她說笑。
“你看起來不大啊,我看你剖腹産有刀口呢,都生孩子啦。”對方嘴裡總是不停下話頭。
“是呀,九歲啦,你看起來也很小啊。”路瑤回敬一句。
“嗯,我今年三十四歲了,也不小啦。”
“孩子呢,多大啦?”路瑤忍不住跟人交流起來。
“說來不怕您笑話,早早下學了,我二十生的孩子,大的十四歲,小的六歲。”她坦蕩地說着自己的缺憾,是路瑤不曾有過的勇敢。
“孩子這麼大了,在哪上學呀?”聽口音她是外地人,路瑤本以為她把孩子留在了老家。
“老大在離這裡不遠的雙語學校上初二,老二今年九月份上小學,就上我們小區裡的學區。”她平靜地描述着,沒有驕傲也沒有炫耀,她不知道自己的孩子上的學校質量怎麼樣。
“哦,這麼好,是全家都過來了嗎?學校也很好的。”讓路瑤震驚的是,她隻是在澡堂裡搓澡,卻把兩個孩子從老家帶出來了。
“是啊,我們全家都過來了,老人也在幫忙帶孩子了。”她邊搓澡邊熟練地回答着路瑤的問題,一看就是被問過很多遍了。
“那個學校雖然不是第一梯隊,但也算第二梯隊比較好的了,我們同事好多孩子也在那裡上學。”路瑤想通過這個表達自己對她的贊同,是他們一家人的共同努力,給孩子創造了更好的環境。
“哦你還知道呢,好多客人不知道那裡,說沒聽過,可能他們好多都是附近的學生,不在意。”路瑤對學校的認可讓她感到親切。
“嗯,知道的。孩子爸爸呢,在哪裡工作?”路瑤非常好奇每一個家庭的男人都是怎樣的,這樣的家庭裡一定有個很好的爸爸。
“他也幹搓澡,也在這裡,但他比我掙得多。”對上了多年學的路瑤來說,雖然不會看不起搓澡這份工作,但無論如何,她是不會選擇這種職業的,多年的書本已經化作了孔乙己的長衫,緊緊籠罩着她。
“你們一個月工資多少呢?”對方的回答激起了路瑤的好奇心。
“我原來在另一個地方比這裡多兩三千,現在一個月ooo左右,我對象比我拿得多,男人搓澡按摩的多,不像咱們女的會過日子,男的花起錢來可不管那一套,要是沒有女人他們得把家敗了,我對象的錢都給我,所以我也能養了倆孩子還有老人……”她還有滔滔不絕地說着家裡的瑣事,講着她和她的丈夫之間的點點滴滴,用最平淡的語言重重地沖擊了路瑤脆弱的心。
“我不像你們,一看就是有文化的人,就是踏踏實實過日子,覺得也挺好的,我們都挺知足的。”她說完這句話,路瑤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這個年輕的搓澡女工,也許永遠不知道,她曾經被她羨慕的人狠狠地羨慕着。
是啊,踏實過日子,她夢寐以求的,她甚至想,如果航林能夠踏實過日子,哪怕他也做着最底層最基礎的工作,她都能接受,她都不會提出來分開。
可航林永遠都不會再給她踏實的感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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