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皇上小心!&rdo;&ldo;護駕!&rdo;橫飛過來的炮火打斷了奉函公的話,正擦着李豐的紅頭鸢而過,紅頭鸢當即被炸掉了一個角,嘶啞地呻吟一聲,往一邊傾斜而去。又一炮不依不饒地追至,正撞向紅頭鸢的腹部,方才經過重創的紅頭鸢已經失控,李豐的瞳孔在衆人大呼小叫中随着炮火縮成了一個如針的小點。譚鴻飛大吼一聲,雙翅驟然打開,黑翼垂天似的撲了過去。在他抱住長炮的一瞬間,鷹甲催動了最快的速度,高溫與撞擊瞬間将這位一直對二十年前舊案耿耿于懷的玄鐵舊部炸上了天,連同那顆長炮一起,化成了一支一去不回的鑽天猴。……幸未辱命。城牆上收割了無數洋人性命的割風刃終于也打空了,長庚回頭看了一眼這不甚親切的京城,有一點可惜‐‐在這裡看不見侯府。接着他揮手架起長弓,将鐵箭尖端蘸了一點火油,當空射向敵軍,火油高速穿過空中,在箭尖上着了火,流星般劃過‐‐這是一個信号。奉函公将袖子挽起:&ldo;紅頭鸢準備!&rdo;除了李豐所在處,京城最後的十幾艘紅頭鸢飄然上城,像是一群身着錦繡紅妝的舞女,蓮步輕移至刀山火海上,載着紫流金,在空中與前來赴死的西洋鷹甲相撞。皇天色變。城牆上的長庚首當其沖,身上一點臨時挂上的輕甲根本擋不住砸下來的氣流,隻覺一股大力敲上了他的胸口,他眼前一黑,噴出了口血,短暫地失去了知覺。那方才替他傳令的少年大叫一聲撲過來,企圖以身護住他。城牆終于徹底塌了。長庚不知自己暈過去多久,好半晌才漸漸恢複知覺,發現自己一條腿被卡在兩個報廢的齒輪中間,而方才保護他的小将士隻剩下一雙臂膀,齊根斷在他雙肩上,人已經找不着了,成了他身上一雙鮮血淋漓的短披風。長庚咬住牙,感覺周身劇痛尚且可以忍受,因為遠沒有烏爾骨發作的時候那麼難過。耳朵裡大概是出血了,遠近的聲音聽不分明,亂哄哄的,模糊極了。長庚想:&ldo;子熹不服藥的時候,周圍對他來說就是這樣的嗎……也怪清靜的。&rdo;城牆塌了,城破了嗎?李豐還活着嗎?對,還有顧昀……長庚一想到顧昀,便再不敢繼續下去,生怕那兩個字抽走他所有的勇氣。他幹淨利落地截斷思緒,蜷縮起自己的身體,摸索到腿上鋼甲接縫處,将八道鎖扣挨個撬開,把自己往外拖去。背後尚且有一支鐵箭,而長弓竟還未被壓碎,他還能再殺一個人。隻要這一息尚存……就在長庚剛剛将腿抽出來,尚未來得及站起來的時候,他面前突然黑影一閃。長庚躲閃不及,下意識地往後一仰頭,本能地将手中鐵弓抽了出去。一隻小小的木鳥掉落在他面前,被鐵弓當空劈成了兩半,腹中一團海紋紙掉落了出來。長庚結結實實地呆住了。随後,這方才冷靜得可怕的雁北王突然渾身顫抖起來,那張輕飄飄的海紋紙攤在地上,他竟擡手撿了兩次也沒能撿起來,手哆嗦得五指幾乎難以合攏,他這才發現,胳膊上的鋼甲早已脫開,兩根手指的骨節已經脫開不聽使喚了。他模模糊糊地聽見有人呼喝&ldo;援軍到了&rdo;,這本該是所有人期盼已久的好消息。然而長庚心裡并沒來得及醞釀多少歡喜,反而在震驚之後升起無法言喻的恐懼。因為隻有當他決然預備赴死時,才能短暫地将顧昀可能已經身化鐵水的事實放在一邊。這計劃好的黃泉路突然橫生枝節,眼看硬是要将他阻在這一邊,長庚一時懵了。&ldo;大哥!&rdo;他隐約聽見一聲呼喚,下一刻,一匹輕騎飛奔而至,來人正是闊别已久、風塵仆仆的葛晨。葛晨飛身下馬,一把扶住狼狽不堪的長庚,颠三倒四地解釋道:&ldo;大哥,我我我接到你信的時候剛好在沈将軍那,可當時南疆……&rdo;長庚半個字都沒聽進去,魔怔似的截口打斷他:&ldo;子熹呢?&rdo;他話音含糊不清,葛晨一時沒聽清:&ldo;什麼?&rdo;長庚用力揮開他的手,掙紮着站起來,不管不顧地往城外方向走去,他後背上不知被什麼所傷,一大片血迹順着衣服往下滴,而本人竟渾然不覺。葛晨:&ldo;大、大哥?殿下!&rdo;長庚充耳不聞。葛晨眼看着一道流矢沖着長庚打過來,而他竟也不知躲閃,忙魂飛魄散地上前一步将他拉開,不過區區兩步路,長庚的眼睛紅得竟仿佛能滴出血來。葛晨倒抽一口涼氣,心道:&ldo;壞了,侯爺不會出事了吧?&rdo;葛晨從小就不缺決斷,當機立斷伸手做刀,斜劈在長庚的脖子上,将他劈暈了。這一天,曆來四平八穩的皇城經曆了有史以來最血腥的一戰,天子以身為旗,将軍死于戰火,所有人都到了孤注一擲的地步,終于在城牆坍塌之際,等來了援軍。這支援軍的經曆與成分都複雜得一言難盡,統領是西南提督沈易,隐退多年的鐘老将軍出面替他壓陣,裡頭還混着一小撮江南水軍‐‐那是東海兵敗後,姚鎮收拾的殘兵。西洋軍見大勢已去,被迫撤軍。近四成的朝廷命官葬身于坍塌的城牆下,李豐的紅頭鸢徹底失控,沈易手裡又沒有鷹,隻好滿頭大汗地用白虹将鋼索射上欄杆,出動了幾十台重甲,一直折騰到半夜,才将吊在半空的隆安皇上放下來。北大營連同其統帥在内,幾乎全部殁于此役。顧昀是被人從一輛西洋戰車下挖出來的,肋骨折斷了好幾根,剛開始幾乎沒有人敢動他,一碰就往外滲血。最後鐘老将軍親自趕來看了一眼,撂下一句&ldo;他沒那麼容易死,死了我賠&rdo;,這才派了幾個軍醫,将他固定在木架上擡走。整個皇宮搜羅出幾根千年老參,斷斷續續地吊了他三天命,幾次差點過去,終于等來了從關外千山萬水中趕回來的陳輕絮。她跑死了數匹馬,抵京後不眠不休一宿,總算是從閻王那裡搶回了一個安定侯。顧昀第一次醒來的時候正是黃昏,眼皮隻能隐約感覺到一點窗棂中透進來的光,可是還沒力氣睜眼,劇痛已經襲來。沒死,但顧昀不怎麼慶幸,先暗自心驚起來‐‐京城淪陷了嗎?現在是在什麼地方?他迷糊中劇烈地掙動了一下,被人一把握住了手。那人湊在他耳邊,似乎知道他在擔心什麼,說道:&ldo;援軍來了,沒事……京城沒事。&rdo;熟悉的安神散味道包裹住他,顧昀的意識隻支撐了片刻,便再次陷入昏迷。這麼昏昏沉沉好幾天,顧昀才真正醒過來,藥效早就過了,他又是個聽不見看不清的睜眼瞎。顧昀有些吃力地眨了一下眼睛,看見床邊有一個模糊的人影,靠聞分辨出那是長庚。他腦子裡亂哄哄的,一堆問題不分析先後地湧入:北大營還剩下多少人?援軍哪裡來的?誰的隊伍?西洋軍退至何處了?皇上怎麼樣了?長庚小心翼翼地沾了一點水喂給他,顧昀本能地擡手去摸索,不知牽動了哪處傷口,整個人疼得眼前一黑。&ldo;好了好了,&rdo;長庚在他耳邊道,&ldo;沈将軍回來了,還有師父坐鎮,你少操點心,歇一歇吧。&rdo;顧昀:&ldo;……&rdo;他深吸一口氣,平靜下來,感覺五髒六腑都在疼。安定侯以前沒事就愛跟沈易顧影自憐一下,念叨顧家三代以内都沒有長壽的命,老覺得自己這種&ldo;多愁多病身&rdo;得&ldo;紅顔薄命&rdo;,沒料到這條狗命非但不薄,還怪硬的,這樣都沒死。顧昀張張嘴,想叫一聲&ldo;長庚&rdo;,不料重傷後昏睡幾日,沒發出聲音來。忽然,他的臉被什麼碰了一下,顧昀覺得一隻手捧起了他的下巴,帶着薄繭的指腹輕輕地掃過他的嘴唇,說不出的暧昧缱绻。長庚坐在床邊,倘若顧昀這會能看得清,就會發現長庚其實隻草草披了半件衣服,頭發也散着,肩頸手臂乃至于頭上插得到處都是針,活脫脫是隻溫文爾雅的刺猬,他木頭人似的僵坐在床邊,扭個頭都吃力得很,臉上一應喜怒哀樂的表情也都給針封住了,哭不出笑不出,隻好保持着面無表情的狀态,當一個俊俏的大人偶。而盡管這樣,他眼中仍有紅痕未褪。幾日以來,長庚身上的烏爾骨幾次發作,陳輕絮迫不得已施針強行封住毒素,把他紮成稻草人。稻草人用那半聾聽不見的聲音低低地說道:&ldo;再有一次這樣的事,我真要瘋了,子熹。&rdo;顧昀:&ldo;……&rdo;他雖然沒聽見長庚上說了什麼,但嘴唇上的觸感卻提醒了他城牆上那件衰事,一時間顧昀簡直想哀嚎‐‐誰能想到他還得活着面對這個啊!于是就這樣,顧大帥自脖子以下僵成了一條頂天立地的人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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