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禁止尋歡作樂已經很久,此地卻天高皇帝遠,全然沒有人在意,飛檐閣樓上&ldo;咿咿呀呀&rdo;唱小曲的聲音隔着一條街都聽得見,進進出出都是紅男綠女。徐令看得直咋舌,目瞪口呆地對長庚道:&ldo;王……掌櫃的,貴府上有這等氣派嗎?&rdo;長庚搖頭笑道:&ldo;哪裡,溫飽而已,我家那位有點錢都拿去補貼一幫孤兒寡母了,心裡沒個成算,我看他改天非要變賣祖宅不可。&rdo;徐令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說的不是空置的雁王府,而是安定侯府,&ldo;補貼孤兒寡母&rdo;,約莫是死傷撫恤,前些年沒打仗的時候,國庫困難,皇上有意削減軍費開支,那一點撫恤金一再減少,還不知要跟戶部兵部扯多少次皮,那些人總是能拖就拖,能推诿就推诿,就這樣,仍然有要不出來的時候,安定侯親自來讨倒是還好,然而顧昀不定幾年回京一次,總是鞭長莫及,想來少不得自己補貼。太平時便這樣怠慢,如今打仗了,皇帝金口玉言一句&ldo;舉國上下所有物資以各地駐軍為先&rdo;,倒是又把人家擺出來了……想必過幾年倘若真的能收複失地,滿城未亡人還是得靠燈下補衣維持家用。徐令心裡越發不知是什麼滋味。長庚低聲對他說道:&ldo;一會咱們兩個窮光蛋恐怕要露怯,不要緊,他們就是為了讓咱們露怯看笑話,我也準備了一場笑話等着看呢。&rdo;徐令此時決定唯雁王馬首是瞻,聞言二話也沒有,滿腔肅清社稷的雄心壯志地跟着長庚進去了。這頓宴請是以楊榮桂的名義請的。楊榮桂‐‐也就是呂侍郎那姐夫,名為兩江總督,聽着是十分威風,其實在此非常時期,權力并不大,首先江南全不歸他管,江北駐軍單獨自治,淮南一代大部分也不歸他管,所轄地區不過就是揚州府附近的一點地方,倉促提上來,是想用高配的封疆大吏打理協調好四方流民,穩定前線後方,倘若得力,将來收複失地,依着楊榮桂的功勞,八大總督之一必然是能長長久久、真真正正地做下去的。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那楊榮桂自上任伊始就對江北現狀多有不滿,屢次酒醉後與心腹抱怨說自己頂着總督之名,實則不過區區一府尹雲雲。然而楊總督縱然眼下滿頭包,傲慢依然之氣不減,加上背後是呂家,天生與杜萬全支持的朝中新貴不對付,自然不會親自來見幾個商賈,隻派了揚州府幾個閑得油嘴滑舌的芝麻官作陪,席間揚州府尹纡尊降貴地露了一面,坐了不到一屁時,說了些空話,還沒等說完,一個随從進門在他耳邊說了句什麼,揚州府尹鄭坤突然臉色大變,站起來就走了。徐令化名張大福,他天生臉白,一喝酒就上臉,顯得格外憨厚,硬生生裝出了幾分醉意,有意無意地打聽道:&ldo;哎,酒不過三巡,鄭大人怎麼走了?&rdo;旁邊有人笑道:&ldo;張兄有所不知,本來楊總督也是要親自來相見的,可你們這趟來趕得不巧了,聽說那位……&rdo;他頗為輕佻地伸手比劃了個大雁扇翅膀的動作,小聲道:&ldo;正好今日剛到揚州府,楊總督帶着一幫大人們親自去接了。&rdo;徐令以為自己理解錯了,震驚道:&ldo;誰?&rdo;&ldo;怎麼,張兄不知道嗎?&rdo;陪客的喝多了,舌頭也不大利索,喋喋不休道,&ldo;雁王,雁親王,那可是……當今皇上的親弟弟!這點破事我真不願意提,前一陣子有個刁民不知怎麼告狀,鬧到京城去了,皇上也真當了個事,居然把雁王給派下來了,那位可是個大祖宗,不伺候好了,趕明我們弄不好都要斬首示衆。&rdo;說着,此人還搖頭晃腦地補充了一句:&ldo;咱們清白着呢,身正不怕影子斜,随便他查,哈哈……隻是楊大人他們全程陪着,是太辛苦了。&rdo;徐令沒聽完,目光就&ldo;嘎吱嘎吱&rdo;地轉向了席間的長庚。真的雁王在這裡,楊榮桂他們接了個誰回來?雁王沖他輕輕笑了一下,不客氣地夾了個水晶餃扔進嘴裡,不吃白不吃。先是闖敵陣,随即又是大變活人,虧得徐大人雖然一介書生,但會變通、有機變,否則這一驚一乍的,絕對會被雁王吓死。食不甘味地吃完了一頓賓主都不歡的飯,徐令替自己和雁王打發了幾個纏上來的舞女,匆忙回到客棧,确定兩側無人,才關門低聲問道:&ldo;王爺,怎麼又有一個……&rdo;長庚笑道:&ldo;楊總督耳目衆多,必定知道欽差幾時離京的,倘若不給他見一見京城來使,豈不讓他疑神疑鬼?&rdo;徐令想了想,還是不放心,說道:&ldo;那楊榮桂是見過王爺的,倘若露出破綻來怎麼辦?&rdo;&ldo;見過一兩面而已,都沒在百步以内說過話,沒有那麼熟,我那位朋友會一點江湖手段,扮别人扮不好,扮我還是靠譜的,放心。一會馬上去休息,咱們晚間有安排。&rdo;徐令一聽,這想必是要夜探流民所了,精神一振,當即精神一振。半夜三更,兩人便帶着兩個玄鐵親衛悄然出了城,直奔郊外流民所而去,所謂流民所,其實是城郊以外收容流民的幾間窩棚,眼下正值悶熱夏天,露天住着也不冷,附近有一隊守城的官兵看着不讓他們鬧事,臨街還有幾口大鍋,想必是平日裡舍粥領飯食的地方。半夜三更,流民所裡靜悄悄的,一個玄鐵營的親衛率先潛入,腳步極輕,連樹底下趴着睡覺的流浪貓都沒驚動。徐令低聲道:&ldo;王爺,有點不對勁,有疫情的地方一般有石灰标識,地上也會撒草藥湯,不該怎麼靜悄悄的。&rdo;長庚神色不變:&ldo;楊榮桂既然知道我們來了,就不會全無準備,看着吧。&rdo;他話音沒落,方才進去的玄鐵侍衛一道黑影似的滑了出來:&ldo;王爺,這流民所裡隻住了三十來人,大部分是青壯年男女,未見疫情發作的迹象。&rdo;&ldo;江北十萬流民,揚州城外的流民所隻有三十幾個人?&rdo;徐令冷笑道,&ldo;楊榮桂未免太拿人當傻子糊弄了,裡面住的人是不是還個個油光水滑,一副吃飽穿暖無憂無慮的模樣?我看多半是雇來的假流民。&rdo;侍衛問道:&ldo;王爺,怎麼辦?&rdo;&ldo;兩眼一抹黑不是辦法,&rdo;長庚低聲道,&ldo;先想辦法聯系了然大師,讓兄弟們這兩天在附近轉一轉,看有沒有蛛絲馬迹,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我不信楊榮桂能一手遮天。&rdo;這天晚上,一匹快馬離了揚州城,帶着密信北上入京,告知京中大小野心家們,雁王已在斛中。同時,江北一帶地方城防官兵連夜接到兩江總督調度,便裝前來,暗中增兵揚州府,整個揚州府内依然歌舞升平,卻俨然已是外松内緊。京城中的毒蛇們等着一擊必殺,正在耐心潛伏,沉寂非常,除了沈家老太爺突然重病之外,仿佛沒有發生更大的事。沈老爺子連着數日卧床不起,太醫流水似的進出,連陳家神醫都親自上門,眼看着要不好,沈府下人跑了幾趟棺材鋪,像是要準備後事的模樣,三夫人再混賬也不好在這時候說什麼婚事,聯姻一事隻好不了了之。沈易為照料老父告了假,閉門不見客。這日黃昏時分,每天來沈府點卯的陳姑娘照常乘車離開,并未引起暗中盯梢者的注意,行至陳姑娘在京城中落腳的僻靜小院,車門打開,裡面卻飄出一串琴聲并一個男人‐‐正是本應盡孝床頭的沈易本人。沈易客客氣氣地對車裡人拱手道:&ldo;多謝陳姑娘。&rdo;陳輕絮膝頭放着一把琴,欠身道:&ldo;将軍多加小心,如有調遣,盡管吩咐。&rdo;沈易多看了她一眼,他不知道臨淵閣的事,隻道這姑娘無官無職,無權無勢,不過一介尋常江湖兒女,一路卻肯風餐露宿地跟着他們從軍吃沙子,有求必應,心裡着實感激,正色道:&ldo;陳姑娘高義,有名俠風範,在下着實佩服,大恩不言謝。&rdo;陳輕絮似乎是笑了一下‐‐她笑起來不明顯,怒起來也不明顯,塵世寵辱,仿佛沒有能動搖她的,指尖一串琴音铿然而出。沈易不敢再耽擱,翻身上馬,往北郊而去。☆、黃袍楊榮桂身高八尺,長得一表人才,年輕的時候也是個遠近聞名的佳公子,如今上了點歲數,留出兩撇小胡子,更添了點成熟穩重,待人接物都可圈可點,談吐也并不淺薄,倒是與徐令想象中的面目可憎不一樣。不過此時,真正的徐令尚為與他見過面。楊榮桂城府很深,心裡怎麼想的很少外露,一直伺候左右的揚州府尹鄭坤卻看出來了,恭送了雁王一行後,楊榮桂不動聲色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胡子,臉上雖然不見什麼喜色,但鄭坤知道他心情不錯,便上前湊趣道:&ldo;看來楊大人跟雁王殿下十分投緣?&rdo;言外之意‐‐雁王恐怕也知道官場水深,并沒有想要追究到底,隻不過借題發揮,收攏自己的勢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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