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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成全是一件很難的事，是不是？&rdo;他聽到她問他，但她似乎并不需要他的答案，因為緊接着她已經自己作答，&ldo;我知道那很難。&rdo;她擡頭看他，她的眼中有盈盈水波，有個成語叫做泫然欲泣，此時她臉上就是那樣的表情，但她卻試着笑了一下：&ldo;從前我喜歡過一個人，他是我的初戀。&rdo;這個故事她已經同他講過一遍，他想她或許忘了，畢竟那時她喝醉了，于是他回應她：&ldo;我知道。&rdo;她卻搖搖頭：&ldo;你不知道。&rdo;她低垂着眼，眼角通紅，表情卻平靜：&ldo;他是個天才，我初一的時候遇到他，那時候他十五歲，我十二歲。他來我們學校做演講，迷了路，向我求助，我領着他去了他做演講的報告廳，他送給我一隻黑白主色的dna雙螺旋結構模型。&rdo;她看着完全愣住的他，抿着嘴角又笑了一下，就像是含着露水的花苞在延時攝影鏡頭下悄然綻放，帶着一點含蓄的義無反顧。但那是個非常溫柔的笑容。她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唇邊，她垂了眼睫，她的眼睫又有濕意，她輕聲：&ldo;你怎麼會知道這個故事，沒有人知道這個故事，這是我的秘密，我其實并不打算告訴你，可……&rdo;她不再說話。&ldo;你……&rdo;他忍住了詢問她為什麼不早告訴他，他想他可能明白她的理由。同時他依稀回憶起來，他的少年時代裡的确有那麼一件事，某次競賽後他應母校邀請回國做報告，卻因學校改建而迷了路，找不到邀請信中提到的報告廳。正好是上課時間，整個校園一片靜谧，穿過那條被落櫻鋪滿的櫻花大道時，他看到一個穿校服的小男孩遠遠走來，他上前問路，直到男孩子開口，他才發現那是個小女孩。他已經忘了那孩子的模樣，隻記得她個子小小，似乎長得很可愛，剪了男孩子一樣的短發。謝侖結婚的那晚，她模糊地同他提起這個故事，在他身邊輕聲歎息：&ldo;我直覺他會更喜歡聰明的女生，想着要是再見到他，我還這麼沒用該有多丢臉，我希望再見到他時我也能像他一樣閃閃發光，隻有足夠耀眼，讓自己也變成一個發光體，才能在滾滾人潮中吸引到他的注意。&rdo;一刻鐘之前，她絕望地問他：&ldo;你是否希望我告訴你我對你的那些可怕執念和私欲？&rdo;她痛苦地同他表白：&ldo;我的愛是我知道總有一天你會離開我，我希望在一起的日子我能帶給你快樂，你要離開的時候我能成全你的幸福。&rdo;她問他：&ldo;成全是一件很難的事，是不是？&rdo;她告訴他：&ldo;我知道那很難。&rdo;她說：&ldo;我說過我要給你最好的愛情，我沒有食言。&rdo;那是因為你一直在嘗試成全我，對不對？他想起他第一次注意到她，是在《深藍&iddot;蔚藍》的雜志上，那是一幅玳瑁海龜捕食烏賊的照片，海龜張開大口，鋒利的喙緣半咬住烏賊的軀幹。那照片的精彩在于海龜的體形大小是烏賊數十倍，占據了大量畫面，但攝影師的構圖和拍攝手法卻讓被捕獵的烏賊的眼睛成為整個畫面的焦點。那隻黑色的眼睛直視鏡頭，是生命之光消失的瞬間，竟顯出一種宿命的悲哀感來。他留意到攝影師的名字叫貝葉。貝葉，古印度人書寫佛經的貝多羅葉，貝多羅葉承載的是整個世界。後來他越來越多看到她的照片，她的照片承載的也是世界。她對水下世界似乎有無盡情感，好奇、愛、贊歎、憐憫、痛惜。他想象過那是怎樣一個情感豐富的人，才會讓自己的每一幅作品都如此外露而真實地反映自己的情緒。後來他在一次慈善拍賣會上拍下她的一副地中海海馬照片，拍賣公司主席和他攀談了一兩句，笑說這位攝影師也姓聶，也來自s城，她這幅照片被他拍走也算是有緣分。他才終于知道她的真名，聶非非。再後來就是謝侖姨母的那個晚宴，他第一次見到她。那時她正在舞池中同一個纨绔子弟跳舞，謝侖問起她是誰，正同他們聊天的朋友告訴謝侖，那是千字傳媒的聶非非，是個海洋攝影師。他站在陽台的角落裡打量她。聶非非很漂亮，個子高挑，妝容精緻，穿着打扮行為舉止都是标準淑女該有的樣子，但客觀來說，她并不是舞池中最漂亮最優雅的那一位。但因她是聶非非，那一晚他隻留意到她。她的表情真是很特别。她對海底世界全無保留，對這光怪陸離的人世間卻似乎有一些微妙的隔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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