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硯道猶疑道:“可是你弟弟……”
“誰說送他了。”江叡靠近父親,笑意深濃:“有什麼比将骁勇善戰的長子送到長安更能彰顯忠心的呢?”
江硯道瞠目結舌,徹底沒了話。
*
弦合自那日踏青歸來,屢屢收到文寅之的邀約,他是個懂規矩的,每次都是借着姐姐或是姐夫的名号,兩人出去也鮮少獨處,身邊總是有許多人言語慰寂寥,倒沒像那天那般尴尬。
可近來文寅之約她的漸漸少了,原因無二,就是她那姐夫陸偃光去了越州為官,姐姐懷了身孕,孤身一人在陵州,不便出門。
陪客不見了,他一個外男自然再不便将弦合約出來。
日子又恢複了清清靜靜的狀态,弦合反倒覺得心裡安甯,她恍然發覺,其實自己并不怎麼喜歡和文寅之出去應酬。
躲在深宅裡,外面關于派質子入朝的傳言甚嚣塵上,些許已傳入閨中。起先弦合還不以為然,但過了些時日她猛地反應過來,魏侯可不止有江勖一個兒子,也并沒有王法規定選派質子一定要是不甚中用的幼子,立下功勞的長子未必就不能去了。
她被這猜測激出了一身冷汗,縱然前世江叡是真龍天子,一路扶搖沒有能擋住他的。可今生許多事已改變了,改變固然可以避開災禍,但有時侯也會扭偏了既定的路線。
就在她惶惶憂慮之時,姝合卻先慌慌張張地找上了門。
她肚腹微凸,也有些顯懷,穿了件薄衫,臉色蒼白如紙:“弦合,你姐夫已有一月沒從越州來信了。”
弦合寬慰她:“越州遙遠,音訊慢些也是有的,況且姐夫新官上任,忙起來顧不得寫信也未可知。”
姝合急得直跺腳:“你不知道。你姐夫往日都是每隔五天來一回信,囑咐我好好養胎,順道也報個平安。可是這個月連着半月都沒消息,我便一連給他去了好幾封信,若他無恙,見着信怎麼也該給我回一封,卻音訊全無,一定是出事了。”
弦合聽出些眉目,不禁蹙了眉:“姐姐,你為何認定姐夫會出事?”
“他在去越州前三公子來過家裡一次,我偷聽他們說話才知道,你姐夫這次不是去越州督辦軍務這麼簡單。新軍駐守越州,三公子不想讓齊家染指,才讓聞州去掣肘他們。可是,齊家是何等權勢,聞州一個無權無勢的小官,能奈何得誰?”
說完,姝合忍不住撚起帕子抹淚。
弦合眼珠轉了轉,腦子飛快地運轉,這個時候她父親自然是靠不住的,他連自己的兒子都不救,豈會去救女婿?而餘思遠又遠在靖州,鞭長莫及。思來想去,也隻剩下江叡可去求了。
她定下心神,依照記憶裡江叡臨去夕山時給她的紙條,讓落盞去門房上找個人,向他傳些話。
安排好這一切,她便坐回來安撫姝合,心想,江叡做到這地步,是當真打定了主意要跟齊家翻臉了嗎?自從上一次随他跟蹤徐年,知道徐年背後是齊家,亦知道前世餘思遠的死很可能是齊家所為,她心裡便陷入了矛盾。
一廂,覺得江叡必舍不得齊家這個靠山,心裡暗暗恨他。一廂又抱着一絲希望,覺得江叡會是個重情義的人,不至于繼續與齊家糾纏不休。
如今,知道他與齊家早就暗懷異夢,為何卻高興不起來。
是在擔心他嗎?
弦合猛地搖了搖頭,瘋了,自己一定是瘋了。
她和姝合坐了沒多久,落盞就回來了,她附在弦合耳上說了幾句,弦合收斂了神色,道:“姐姐,我們先随你回家,三公子在你家裡等我們。”
姝合神色倉惶地起身,蓦地,又站住:“不行,這事我一直瞞着婆母,不能讓她知道,她若是知道了,定會擔心的。”
弦合道:“三公子做事向來周到,不會不顧忌陸家老母,我們先去,他許是另有安排。”
她這話說完,猛然發覺,含了些笃定與信任在裡面,信任,竟是對江叡?
定是這些日子瑣事太多,她已有些混亂了。
這樣胡思亂想着,她們回了陸宅,果然見江叡是徘徊在宅門口,僅帶了銀鞍一人。
姝合忙奔上去,抽噎着問:“三公子,聞州可會有事?”
江叡神色凝重了,但很快若無其事地疏開,道:“不必擔心,我打算親自去一趟越州,不管發生什麼,我定會将聞州安然無恙地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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