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十分了解了,為何自古權宦多奸佞,大概是他們殘缺的傷口,隻能通過無邊的權力來填補,唯有銀兩與權勢,才能使世人高看,不論真心與假意。
眼前這位千面花魁美嬌娘不就因他的銀子來刻意讨好嗎?他是這樣想的,于是撐起身,拂去滿身風露,高高在上地下睨她,“這些銀子,就當謝你替我處理傷口。沒有下回,我再說一次,我不狎妓。”
芷秋凝住他冷的眼,倏而輕笑,同樣捉裙起身,歪着臉質疑,“你不狎妓,那惠君是怎麼回事?”
“惠君姑娘不是我叫的局,”他原不必解釋的,可說不上為什麼,他挺直了腰闆,背起一隻手,将眼落到遙遠的黑暗中,“是祝鬥真叫來相陪的。”
“哦,原來如此,”芷秋含笑點首,撿起草裡的絹絲燈,“不過這種事麽一回生二回熟嘛。你記着,我叫芷秋,‘荒草滿秋原,何處尋芳芷①’,假母姓袁,随她姓袁。整個蘇州府,我便是花榜魁首,你要是想見我,請到平安街煙雨巷的月到風來閣,随時恭候尊駕。”
對于這樣的熱情,陸瞻有些無所适從,令他想起淺杏在兩片輕绡暖帳中由期望到失落的眼神——她什麼都沒說、或者是他以往所有經曆的女人們、她們什麼都沒說,可她們在他權勢壓迫下的沉默,都在控訴着失望與厭惡,喧阗了他十八歲的往後餘生。
她也會這樣的,或者,她不似她們那樣無知天真,恐怕她豐富的經驗會令她對他更加唾嫌。如是想着,他側睐她一眼,不可一世地,“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誰?”
殘燈遊來,月冷霜花醉。芷秋挑高了燈靠近,幾如一場鋪天蓋地綿綿密密的春雨,澆灌了某一片寸寸焦土的故國,這一片荒蕪中能不能再開出芬芳,她也不确定。
可她願意一試,為他、為自己、為這沒有盡頭的蒼茫人世找尋意義。
同樣,她也不知道人間有沒有能拔出欲海的愛,但她努力地想讓他能高興一點。她豐富的經驗告訴她不能急,她得一點、一點地入侵,直到喚醒他一整顆死去的心。
渺渺黑夜,那盞微弱的燈被她橫照在他們中間,笃笃末末地照亮她純粹而妩媚地一個笑,“我隻曉得呀,你叫陸瞻,京中人氏,朝廷外派官員,祝鬥真很巴結你,就這些。雖然是我眼下僅僅所知,但我不想從祝鬥真、沈大人或者任何别人那裡‘聽說’你,我想從你口中去認識你,自然了,如果你想讓我認識你的話。”
有什麼細細密密地滑過了陸瞻的心,令他有一霎慌亂,幸而這一盞殘燈,不夠照見他瞳孔微小的變化,也幸好,這一絲慌亂褪去得足夠快。
他背後的右手于黑暗中逐寸攥緊,哈下腰湊近了她的面頰,似乎威脅地笑一笑,“你會後悔的。”
不曾想,芷秋不過倡伎之流,哪裡會怕?仍舊妩然一笑,不避不退,“我後悔什麼呢?來者都是客,況且您這樣大方的客人可不多,我還不得好好巴結住了?”
她妝額淺淡的笑顔狡黠而魅惑,眼兒似一雙曲折深幽的小徑,險些讓陸瞻迷失在這小小不知廉恥的手段中。
他倏然懂得了,為何風月之地總能讓天下男人癡迷,大概這裡的女人們,除了相貌姣好,伎藝超群,更重要的是,她們未受“良戒”馴化與規勸,仍然保留了本性的貪嗔欲等“惡”。正是這種“惡”,使她們在某種程度上講,與妄自尊大的男人們,是相等的。
芷秋窺他似在發怔,挑起眉黛一笑,“怎麼,陸大人舍不得銀子了?”她放柔了聲調,芳裙一動,便邁來一步,幾乎貼在了他身前,一臂環去他身後,去握他那隻手,高高地仰起臉看他,“記住了,回去上點藥,你這隻手麽還要給我掏銀子的呀,可别傷着了。”
言訖,她的碧簪滑過了他的眼,倩影合着燈燭飄搖至遠,聲音似一縷抓不住的風,自天際遊來,“我先回廳上去,陸大人仔細看路,可别摔了啊。”帶着淺淺調笑,點點關懷。
清和園林,嫩苔生閣,婉轉踅回,廳上正值雲禾換起一身粉旭舞衣,請來惠君清彈琵琶伴奏,雅歌豔舞,盡成歡樂。
那舞姿蹁跹若蝶,披襟處,波翻翠屏,流金彩夜,人間尤物,一捧常在。
此一舞,更把沈從之魂魄招來,芷秋甫落座上,即見他兩個眼兒分寸不落,盡随雲禾搖擺,顯然忘我。
正巧那祝鬥真附耳過來,将方才廳上所生之事縷述綦詳,并惡狠狠抱怨,“你這妹妹麽也太過于沒有分寸了,故而我向來不喜她,若不是今日陳本執意要叫她的局,我是斷不肯叫她來的,你看看,給我得罪多少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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