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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晏閉了閉眼歎口氣，天命不佑。衡棋如一笑：&ldo;開弓沒有回頭箭，原本我就知道這事怕是要一路走到黑，大夥兒都是情願的，也不怨恨……幾時了？我也該回去了，待久了怕給你召禍患。&rdo;&ldo;且慢。&rdo;秦晏在衡棋如的肩膀上按了下，從袖中掏出一封信封來遞給衡棋如，&ldo;銀子可還夠？這是十萬兩，你替我帶給先生……&rdo;衡棋如沒接，從自己懷裡掏出個荷包來遞給秦晏道：&ldo;收起來吧，你給的那些銀子還沒用完呢，這個……你且收下吧。&rdo;秦晏接過來打開一看，裡面都是些散銀票，最多的有千兩，少的不過五十兩，零零碎碎裝了一荷包，秦晏疑道：&ldo;你給我銀子？&rdo;衡棋如笑笑：&ldo;我爹也留了些東西給我，還有這幾年各處經營的，大多都給了先生，還剩這些……不到兩萬兩，知道你看不上，收下吧。&rdo;衡棋如見秦晏還要說什麼連忙道：&ldo;你聽我說，這銀子也不是給你的，這……你替令妹收好吧，來日她風光大嫁，拿這些銀子給她添妝，也算是我的一份心意。&rdo;秦晏蹙眉，什麼意思？衡棋如應該見都沒見過秦思啊。衡棋如自知瞞不過秦晏，苦笑道：&ldo;你不用擔心……令妹怕都不知道世間有我這個人，你還記得那年我同你去羿府一同過年，當日……我無意見了令妹一眼，之後又見了她幾次，說不清是怎麼回事……我自知身世浮萍不堪相配，所以從不曾跟你提起，秦晏，就算你可憐我一片癡心，收下吧，若來日鳳凰滕達，我自會三書六禮的來求娶，若功敗垂成，這點銀子就算是我一點心意了，隻盼她日後一切順遂。&rdo;秦晏心中一凜，沉聲道：&ldo;你知道我的，無論如何，我不會向秦思提起你。&rdo;&ldo;我明白。&rdo;衡棋如笑了下，眼中似有未盡之意，低聲道，&ldo;這也是我的意思，莫要亂她心思，令妹是有福之人，來日……罷了，我走了。&rdo;秦晏心中大不忍，他原本以為衡棋如是有事相托而來的，沒想到竟是為了秦思……衡棋如的人品秦晏自然是信得過的，若衡棋如真是個普通的落魄少爺秦晏也肯将秦思許給他，偏生衡棋如身世複雜前程不定，秦晏怎麼也不能将秦思托付給這樣的人。秦晏直将人送出儀門，衡棋如上馬，留戀的往府中看了一眼道：&ldo;回去吧。&rdo;秦晏抿了下唇沉聲道：&ldo;來日若事成，願能與衡兄結秦晉之好。&rdo;衡棋如眼中抹過一絲無奈不甘，笑了下道：&ldo;這句話我記下了！&rdo;說罷打馬而去，秦晏在雪中立了一會兒轉頭冷聲道：&ldo;還不出來？穿這麼少出來做什麼？！&rdo;荊謠從影壁後蹭了出來，輕聲道：&ldo;衡大哥……原來喜歡小姐。&rdo;秦晏在荊謠頭上揉了下低聲道：&ldo;都聽見了？&rdo;荊謠不敢看秦晏，低頭道：&ldo;我怕有什麼事就跟過來了，衡大哥他……很不容易。&rdo;秦晏垂眸看着荊淡淡道：&ldo;可是覺得我心狠？&rdo;荊謠搖搖頭：&ldo;哥哥若是告訴了小姐，小姐定會覺得有愧于衡大哥，總會有個心結，但哥哥不告訴小姐……就要替小姐擔着這個心結，衡大哥若是出事……哥哥就要擔着這心結一輩子。&rdo;秦晏輕歎，将荊謠攏在大氅中攬着他一同回了昭瑰堂。年後朝中局勢越發動蕩，别人處秦晏不大清楚，秦府中秦斂經常在衙門裡回不來，聽尤府的人說尤元白也不在往軍中去了，終日在城中巡查，單是一年下就尋着了幾處&ldo;匪窩&rdo;，都是執銳披堅的精兵，不知其中多少人是蘇卿辰的，多少人是薛家的。荊謠本想年後就将生意張羅起來，秦晏怕街面上太亂不許他随意出門，生意就一直耽誤了下來。&ldo;三錢……&rdo;&ldo;四錢……&rdo;花房裡荊謠手裡拿着個小小的象牙戥子，仔細的量了三錢龍涎香小心的放進玉石臼中，拿過一旁準備好的花瓣汁子倒了進去，又加了一兩微融的白茯苓膏，放好後拿過搗香杵來輕輕搗，一邊留意着花瓣汁的顔色一邊往裡放着珍珠粉等物，搗了約摸一炷香的時間才停了手，裡面幾樣東西早已稀爛融在一處了，荊謠轉身去将胭脂盒子拿了來，再回手拿東西時卻怎麼也找不見了，臘月天裡，饒是花房裡暖和那茯苓膏一會兒也要凝，荊謠有點着急，竹椅上秦晏放下書揚了下手中的紗綢笑道：&ldo;可是找這個？&rdo;荊謠一笑：&ldo;哥哥快給我，一會兒茯苓就涼了。&rdo;秦晏起身挽了挽袖子将紗綢撐了起來，荊謠将胭脂膏盡數倒了上去，秦晏将胭脂膏包了起來，稍稍一用力，胭脂慢慢的透過紗綢流了出來，荊謠拿過玉石盒接了，那些東西也隻得了兩盒，荊謠聞了聞笑道：&ldo;嗯，雖然沒夏日裡做的香但成色透亮，挺好。&rdo;秦晏洗了手接過來看了眼，他并不大懂這些，一笑道：&ldo;你什麼時候也能做胭脂了？&rdo;荊謠将胭脂方子鎖在小櫃中道：&ldo;在黎州那會兒整天看着他們做，學也學會了，不算多難的都能做了，這個回來給小姐用吧……閑下來就做胭脂，阖府就那麼些女眷，也用不完啊，留着不賣多可惜。&rdo;&ldo;你也能用啊。&rdo;秦晏用手沾了些胭脂就要給荊謠抹，荊謠連忙逃開，秦晏一把将人攬在懷裡了，将他壓在竹椅上就要給他上胭脂，玩鬧間不小心将胭脂抹在荊謠嘴角了，珠紅色的胭脂趁着荊謠白皙的皮肉好看的緊，秦晏心中一動，低頭親了上去……荊謠一頓，方子裡十幾味藥瞬間從他腦中濾過，确定了并沒有什麼不能吃的才放下心，秦晏擡頭看了荊謠一眼輕聲笑道：&ldo;怎麼傻了？&rdo;荊謠這才回過味兒來，連忙擦了擦嘴角，低聲道：&ldo;哥哥……小點聲，丫頭們都在外面呢。&rdo;&ldo;在外面就在外面，誰敢多話？&rdo;秦晏拿過帕子來輕輕的給荊謠将胭脂抹了，低聲道，&ldo;這幾日你老心不在焉的做什麼？不讓你出去憋着你了？&rdo;荊謠搖了搖頭：&ldo;不是，我……總想到蘇先生，還有衡大哥……&rdo;秦晏坐下來在荊謠頭上揉了揉輕聲道：&ldo;小孩子家，瞎操心什麼？&rdo;&ldo;不光是擔心他們那事，一想起蘇先生和梁王當年的事，還有衡大哥傾慕小姐卻不能說出來……&rdo;不知是不是曾經同病相憐的緣故，荊謠對這些事很在意，他對着秦晏藏不住心事，低聲道，&ldo;心裡怪堵得慌。&rdo;秦晏在荊謠後背上揉了揉道：&ldo;替他們難受？&rdo;荊謠點點頭，秦晏慢慢道：&ldo;這些事……不管是身邊人經曆的還是戲文裡聽的，話本上看的，我自小也聽說過一些，知道哪出最打動我麼？&rdo;荊謠擡頭問道：&ldo;哪個？&rdo;秦晏淡淡道，&ldo;那年讓一個狗崽子從堯廟鎮直跟着我入了京，再一路跟到了黎州，又從黎州跟回了京中，這麼多裡路，這麼多日月，最後我才知道，竟讓這人默默的傾慕了這許多年。&rdo;荊謠偏過臉去，眼眶微微紅了，秦晏低頭在他額上親了下低聲道：&ldo;我當日知道了你心意時就想，這輩子，大約不會再有人這樣對我了……&rdo;荊謠心裡熱熱的，秦晏就是這樣，他不經常對自己說什麼，但隻要自己心裡不好過時，秦晏總能讓自己的心安下來。&ldo;行了，就願意聽我說這些酸話！&rdo;秦晏在荊謠臉上捏了下道，&ldo;快三更了，回屋睡覺。&rdo;荊謠心裡暖暖的，小心的将兩盒子胭脂放好了才跟着秦晏回了屋，荊謠還有些興奮着，一時睡不着，跟秦晏一同躺在被子裡聊天兒，不多時忽而聽到外面遠遠的似乎有鐘聲傳過來，荊謠心中一動，小聲道：&ldo;這是怎麼了？&rdo;秦晏心中一凜，這鐘聲是從内城傳出來的，池園離着禁城不遠不近，但平日裡的鐘聲他們是聽不見的，除非……六宮一同鳴大鐘。荊謠支愣起頭來往外面看，秦晏低聲道：&ldo;沒事，睡吧。&rdo;荊謠不懂秦晏是明白的，皇帝駕崩了。秦晏等荊謠睡熟了就披衣起來了。衡棋如說蘇先生曾秘見了皇帝，兩人談了很久，他們能談什麼呢？秦晏不覺得這個時候蘇卿辰還有工夫跟皇帝談當年那些恩恩怨怨，聊這些年是是非非，能讓他們談一晚的，定然是如何能讓蘇嘉順利繼位。這事不管什麼時候都很難，國賴長君，諸皇子都在，皇帝要立蘇嘉為儲本就不合禮法，除非是……先追封梁王為太子，之後再行冊封，如此還算合情理，但這樣還是有不少難處，小皇帝繼位，身邊多少個虎視眈眈的叔伯盯着，皇位不容易坐穩，建文帝朱允炆就是個例子。秦晏差不多能确定了老皇帝定然留了冊立蘇嘉的遺诏，但遺诏能傳出來麼？秦晏不知道這些年蘇卿辰的人在宮中滲透的如何，能不能順利昭告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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