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媽媽啊,一雙手細長細長的,畫畫那麼厲害,也不知道為什麼學編繩那麼慢,我教了她很久很久,她才編好了這串平安結。”
郭萍看着陶溪手裡的平安結,似乎陷入到回憶中:“我第一次看到她,就想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人,一雙眼睛總是含着水,說話也溫溫柔柔。”
“她上門來問我,能不能借住在我家裡,我看她懷了孩子,想着自己也懷了孩子,兩個人可以做個伴兒,就答應她了,她也一點都不擔心,剛住進來就給了一大筆錢,不想想萬一我騙她錢呢。”
“那時村裡其他家的媳婦都羨慕我,說我福氣好認識了一個大城市來的貴人。我也這麼想,我這輩子都在桃溪灣裡,沒見過什麼世面,你媽媽是我認識的人裡最厲害的了,朋友這個詞我都不敢想,但她卻是真拿我當朋友……”
陶溪聽到“朋友”這個詞有些呼吸滞澀,他聽不下去了,冷聲問出了自己最想問的問題:
“她拿你當朋友,你為什麼還要那樣做?”
她那麼信任你,你卻将她付出生命換來的孩子留下,把自己的孩子遞給她的親人。
郭萍沉默下來,目光從那串平安結上慢慢移開,眼睛失焦地望向床頭吊着的藥水,她聲音低下來,有氣無力地繼續道:
“我沒怎麼讀過書,你媽媽有很多我不懂的地方,她有時候說的話,畫的畫,我都不太懂,我唯一能懂她的地方,就是她對你的愛了。”
“她給你起了一個好名字,給你畫了畫,寫了信,還說以後要帶你去很多地方,教你畫畫。那時我突然想啊,我能給自己的孩子什麼呢,我以前哪裡想過這種問題,我們那兒的小孩都是在村裡土生土長的,也不讀什麼書,跟我一樣長大就結了婚,生了小孩,就這麼一代一代的下去……”
“你媽媽讓我知道,原來做人父母的,還要給孩子考慮這麼多……我想我是不是也要給自己的孩子留下什麼,但那天她們說我的孩子身子弱,根本活不了多久,我不甘心啊,我怎麼甘心,我都還沒有想好以後要給他什麼……”
“可能就是這點不甘心,那天你爸爸他們來桃溪灣接你們母子回去,我把自己的孩子給了他們,那時我想,這是我唯一能給他的東西了,還有那串我自己編的紅繩……”
“那是你的東西嗎?”陶溪打斷質問道,覺得沒有聽下去的必要了,并沒有什麼他設想過的隐情,一切隻是一場私心自用的所謂母愛,把别人的命運當做禮物饋贈給自己的孩子。
他從椅子上站起來,想要轉身離開,看到郭萍掙紮着向他伸了伸手,聲音已經徹底虛弱下來:
“陶溪,對不起,是我偷了你媽媽給你的東西,我知道你恨我,不會原諒我,我是馬上要下地獄的人,死了也見不到你媽媽,如果以後你去看她,能不能幫我跟她說一聲,對不起……”
陶溪漠然地看着那隻伸向他的插着針的手,曾經他無數次渴望過那隻手能像牽着陶樂那樣,牽住他的手接他放學回家。
他沒有動作,神色冷漠地反問道:“你都知道我不會原諒你,為什麼又奢望我母親的原諒?”
郭萍的手漸漸垂了下來,半阖着眼睛,動了動嘴唇似乎說了什麼,但除了她自己沒人能聽清。
陶溪垂眸看着病床上的女人,這個他曾經期盼被愛,後來又憎恨厭惡的“母親”,他最終沒再說出什麼尖銳的話語,隻留下一句:“你好好養病,陶樂還在家裡等你。”然後攥着那串平安結,轉身走出了病房。
他本來還想問郭萍,這些年為什麼不出于愧疚對他稍微好一點,但已經沒有問的意義。
他來見郭萍這一面,隻是對這十幾年“母子緣分”的一個了斷,從此以往,生前死後,他們都再沒有半點關系了。
陶溪走出了住院部的高樓,是上午十點多的時候,寒潮來臨前的最後一個晴日,陽光正從東南方向照過來,他擡手遮了下眼睛,醫院外的街道上亮起了綠燈,他跟着人流走向了街對面。
文華市這場寒潮來勢洶洶,天氣預告說的明日大雪,但其實在半夜就簌簌下起了雪花,一夜之間整座城市被大雪覆蓋,隻等待着人們醒來發出驚喜歎息。
第二天,陶溪在醒來後通過林欽禾知道了郭萍跳樓的事。
郭萍是在淩晨時從住院部的高樓上躍下的,她應該花了很大的力氣将身上的管子與針頭拔掉,陶堅在一旁的行軍床上睡得很死,并沒有察覺。
雖然地上已經覆了一層雪,但從那樣的高度跳下來不會有幸存的可能。
醫院每年都無法避免有跳樓死亡的病人,畢竟不是每個人能忍受下來病痛折磨,于是有人選擇一了百了的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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