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羽毛放在案前,再度提筆,隻覺得很灰心。他想自己困囿于相思,已經脫離了《長相思》中無情道的本意,恐怕即使将全本一字不差地默寫下來,都不能重現那本能引動天地氣機的絕世秘籍了。
但……記載無情道的功法,又為何要叫《長相思》呢?
長相思,又是對誰的相思呢?
他無從得知。
他棄掉又一頁寫着“天行有常”的紙張,想來自己對道法的感悟尚有不足,決定不書寫此頁。
他寫第一式“空谷忘返”。
他望窗外雪色。
一點孤燈如豆,映遙遙遠山,茫茫雪谷。
前生,他的記憶就起自這座大雪紛飛的山谷,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夜裡,白天,他的命仿佛與它融為一體。
雪中,他總是忘記回房,閉上眼,默念心法,渾然而忘返。
他便寫了。
《長相思》原本中的形容,他已經記不起,隻憑着自己的感悟,将這一招式,與招式中内蘊的境界一點點寫出,起初艱澀,繼而行雲流水,仿佛自然由筆尖淌出。
最後頓筆,天際傳來隐隐雷聲。
林疏想,看來自己對這一招式的領悟還算深刻。
第二式“不見天河”。
那時他遠離劍閣,亦遠離劍閣山下滔滔天河,置身紛亂人群之中,天地之大,無處可歸。
第三式“壁立千仞”……
冥冥之中仿佛有什麼東西的指引,一式複一式,他仿佛置身當初情景之中,将自己二十餘年的生命,重新走過一遍,而這重曆此生的過程中,諸般心境與感悟自筆端流瀉而出,一發而不可收拾。寫到最後,他竟有心力為紙上詞句所牽引之感,心跳是快的,又仿佛很空。
——是平生曆曆往事控着他的筆,他無法停下來,甚至不能稍作停頓。
而光陰似箭,轉眼許多年。
那一日,淩鳳箫一襲紅衣在江岸霧雨中模糊,他立在船頭,看碧天無際,江水長流。
離開淩鳳箫,他仿佛斬斷了此生與塵世僅餘的一個牽絆,來到無塵之境——可他站在船上,江風吹動衣襟的時候,又覺得自己很孤單,孤單如這無邊水面上的一葉小舟,飄搖如小舟在水波上的晃動。
便是那一式“一葉孤舟”。
若果真無情,是否還會覺得孤單?
林疏不知自己的理解和長相思的本意是否有所偏差,但他已控制不住走筆。
記憶沿往事回溯,到那天,大巫的刀指向蕭韶的後心,他直覺之下做出的唯一一個反應,是擋在那刀刃的前面。
因為平生心事都系在身後這一人的身上,那一刻他做不了别的。
而正因有這一點情衷落地生根,當斯人已逝,陰陽相隔——
黯然銷魂者,唯别而已。
往事,願意回憶的,不願回憶的,全部揭開,呈現在他面前。他眼前恍惚,仿佛自己不是用墨在寫,而是用命。
“黯然銷魂”四字落下,他猛地咳出一口血來。
耳邊轟隆一聲炸雷響,照徹整個房間,狂風吹破窗戶,案上紙頁紛紛揚揚落了一地。
他擦了血,将它們一張一張收攏起來,不管外面如何飛沙走石,狂風呼嘯,隻将它們拿在桌上裝訂。
無論《長相思》的本意是什麼,他想,他都不管了。
無情,有情,一葉孤舟,黯然銷魂。
他生在一片空寂中,無所覺,無所知,故而不知情,也無情。他眼中大雪茫茫,覆可世間萬物。
皮囊,顔色,音律,味道,似乎都是尋常。
可就在這滿世界的尋常中,當所有的外貌都是皮囊,他還是覺得淩鳳箫美麗。當他忘記世間一切美妙的聲音與味道,寒梅香氣,還是會渺渺入夢而來。
于是這個人就成了他無情中的有情,而這一點相思之情如一藥引,他由此又看見世間其它之情。
對林疏來說,這就是《長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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