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妙花笑道:&ldo;呀呀呀,親親果然很喜歡新家。&rdo;端木回春回頭望着對面那座山,心中暗惱不已。前前後後不過才眨眼的工夫,他竟将自己陷入越發艱難的境地。他強定心神道:&ldo;峰主可否将我送回對面山腳?&rdo;姬妙花睜大眼睛,故作不解道:&ldo;為何?&rdo;端木回春道:&ldo;畏高。&rdo;姬妙花道:&ldo;可是明明是親親想上來的。&rdo;端木回春皺眉道:&ldo;我幾時說過要上絕影峰?&rdo;姬妙花道:&ldo;呀呀呀,親親不要否認。明明我說不帶親親上山的時候,親親那麼傷心,看的我的小心肝擰啊擰地痛。&rdo;……他糾結的明明是那個鎖!端木回春道:&ldo;峰主看錯了。&rdo;&ldo;不管看對看錯,我們先看看新房再說。&rdo;姬妙花不管端木回春作何反應,一把拉過他往山那一頭走。絕影峰霧氣缭繞,坡路陡峭,正中一座塔狀巨石占據山峰正中的地盤。端木回春繞着巨石走,隻覺腳底都是斜着走的。他見巨石巍然屹立,猶如房舍一般高,心中暗道:莫不是他們在石頭裡鑿了洞,就住在石頭裡?隻是巨石繞了一圈,除了見證此石的确光滑如鏡之外,毫無所獲。姬妙花叫道:&ldo;啊,我忘了,其實路這邊。&rdo;端木回春疑惑地看着他站在鐵鍊旁邊,然後笑眯眯地看着他,縱身向後一跳。端木回春吃了一驚,下意識地伸手去抓他,卻被他反手抓住一同拉了下去。縱然端木回春不畏高,且知道姬妙花絕不可能好端端地跳崖自盡,但是當手被緊緊握着,硬拉着往下堕落時,依舊吓出了一身冷汗。不過驚吓隻是心往上一提往下一堕的工夫,兩隻腳便穩穩當當地站在一塊平地上。姬妙花笑吟吟地望着他道:&ldo;放心,我就算舍得自己死,也一定不舍得你死。&rdo;端木回春打量四周。鐵鍊在他們舉頭半尺處,猶如一條晾衣繩。絕影峰上窄下寬,他們腳下所立之處乃是一塊凸出來的小平台,隻能容四個人一個挨着一個貼着站。姬妙花與他站得稍開,腳後跟有一半露在平台外,懸空着。若是他伸手輕輕一推……端木回春盯着姬妙花的雙腳,腦海中猛然閃過這個念頭。&ldo;絕影峰的風景比之睥睨山如何?&rdo;姬妙花渾然不覺地誇耀着山峰美景,原本就站在懸崖邊的腳更是變本加厲地移了出去。端木回春猛然伸手,将他拉了回來。姬妙花順勢将他抱個滿懷,嘴巴一驚一乍地喊着,&ldo;親親現在就要麼?!可是,人家還沒有準備好呢!不如先洗個澡?&rdo;端木回春将食盒用力朝他胸口一頂,&ldo;峰主接好。&rdo;姬妙花拎起食盒,沖他抛了個媚眼道:&ldo;我知道,男人的身體總是很容易沖動的。親親不用害羞。&rdo;他扭身,貼着山壁往前走。平台前面有一條通往下方的石階,似是被利器硬生生地切割出來的,大大小小并不工整,但是能在這樣的懸崖峭壁開辟出這樣的山道已可用鬼斧神工來形容。端木回春見山路越走越長,一路向下延伸,忍不住問道:&ldo;此路是尊師開辟的?&rdo;姬妙花頭也不回道:&ldo;當然。除了我師父,天下哪裡有這樣無聊的人。&rdo;端木回春道:&ldo;尊師真是一代奇人。&rdo;他暗暗惋惜自己生不逢時。當年武林無論是中原還是西羌,都是能人輩出。姑不論他們是善是惡,且說紀輝煌、姬無常、還有姬妙花的師父……個個都是能他人所不能,為他人所不敢。論魄力,論手段,卻是讓他們望塵莫及。山道猛然一轉,忽而出現一片四四方方的平地。平地倚着山壁,山壁上有一幅用利器劃出來的五六人高的人像。那人伸開雙臂,仿佛迎面清風,一派恣意之态。山壁前豎着一座竹樓,旁邊有一個清波蕩漾的蓄水池。姬妙花指着那人像道:&ldo;這是我師父。&rdo;端木回春道:&ldo;好畫風。&rdo;姬妙花道:&ldo;我師父親手刻的。&rdo;端木回春道:&ldo;好身手。&rdo;姬妙花笑道:&ldo;若他知道你這般欣賞他,興許他就不會一個人跑去沙漠裡自尋死路了。&rdo;端木回春聽得一怔一怔的,&ldo;自尋死路?&rdo;姬妙花道:&ldo;我師父初入江湖,靠的就是一身水下功夫。師父說,當年中原有個高手叫紀輝煌,武功極高,在地上從未遇到過敵手。後來我師父約他在水下比鬥,兩人不分勝負。&rdo;若換做其他人,聽到他師父一己之長攻對方之短還落得個不分勝負的下場,定然會大大取笑一番。但端木回春與中原大多數世家子弟一樣,從小聽着紀輝煌不敗神話長大,紀輝煌武功高強的烙印深深镌刻在他心中,因此聽到他師父與紀輝煌比了個平手,不但不覺他丢人,反倒覺得他師父的确是難得一見的奇才。&ldo;你師父為何會在中原?&rdo;端木回春問道。姬妙花笑道:&ldo;我師父是中原人,出道時自然在中原咯。&rdo;端木回春一愣,&ldo;你師父是中原人?&rdo;姬妙花道:&ldo;曾經是。&rdo;端木回春問道:&ldo;那為何會來西羌?&rdo;能夠在水下與紀輝煌打成平手,他師父陸地上的功夫也不會差到哪裡去。即使在中原也能揚名立萬,功成名就,何必跑來西羌?姬妙花道:&ldo;因為我師母。我師母當年是聖月教長老之女,師父對她一見鐘情,一路從中原追來西羌,成婚之後便留在了聖月教。&rdo;難得他主動提起聖月教之事,端木回春焉會放過機會?他又問道:&ldo;你師父既然是聖月教的長老,又為何要另建絕影峰?&rdo;姬妙花刮着他的鼻子道:&ldo;親親這麼關心我師父的消息,莫不是愛屋及烏?&rdo;端木回春道:&ldo;我隻是随口一問,峰主若是不便回答,大可不必回答。&rdo;&ldo;從今往後,絕影峰隻有你我二人,何必再分彼此?&rdo;姬妙花拉着他往竹樓的方向走,&ldo;隻要親親想知道的,我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隻是等我說完,飯菜都涼了,不如我們上竹樓邊吃邊說。&rdo;竹樓共兩層四間屋。第一間屋沒有門,隻有一張矮桌。姬妙花在矮桌邊坐下,打開食盒,将飯菜一一放在桌上。菜都是素菜,青菜蘿蔔,紅紅綠綠,煞是好看。姬妙花親手為他盛上飯,又将筷子遞到他手中,才道:&ldo;古塔卡會将每日的菜從鐵鍊送過來,親親隻管吃,不必擔心下一頓。&rdo;飯菜經過适才的上下颠簸和耽擱,早已經涼了。端木回春胡亂扒了兩口,便停下筷子。他停下,姬妙花也跟着停下。他站起身道:&ldo;親親收拾桌子,我去泡茶。&rdo;論茶道,端木回春雖然不如花淮秀和顧射這般精通,但當年他遊曆各地,也曾四處品茗賞鑒,因此聽到姬妙花要沏茶,心裡頭還是藏着幾分期待的。姬妙花先擺上爐子,再放上水壺,最後拿出一個紙包來,小心翼翼地打開。端木回春:&ldo;……&rdo;若他沒有看錯,那紙包裡的分明是‐‐曬幹的菊花。5454、革面斂手(八)姬妙花道:&ldo;這是我師父最愛惜之物,他臨行囑咐我好好照料。我思來忖去,唯有将它們曬成幹,才可保證它們不腐不爛,不凋不謝。&rdo;端木回春垂眸看着紙包裡果然不腐不爛不凋不謝的菊花,淡然道:&ldo;自然如此,峰主應當為他們立個墓碑,放個牌位,早晚香燭供奉才是,為何拿出來?&rdo;姬妙花道:&ldo;我不這樣做,親親又怎麼知道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勝過菊花呢?&rdo;&ldo;……峰主擡舉了。&rdo;姬妙花取過爐子生火,然後将壺遞給他,&ldo;親親去打點水來吧。&rdo;端木回春看了他一眼,默默地接過壺,起身走到竹樓外。蓄水池是後天開鑿出來的,底部坑坑窪窪,凹凸不齊,池水卻十分清澈。他将手伸入水中,被凍得一個激靈。&ldo;這是雨水和雪水積攢起來的。&rdo;姬妙花趴在竹樓的欄杆處,居高臨下地望着他。竹樓在絕影峰峰頂與山腰之間,雲海缭繞在頭頂,看似舉手可得,其實尚有一段距離。端木回春暗暗驚歎,真是不看不知,一看方曉得山道之長,竟有百餘丈,繞着山峰蜿蜒而下,如兩人合抱粗的蛇。遙想當年姬妙花的師父以一人之力開辟這樣一番天地,是何等地耗費心力,又何等地驚世駭俗!他用瓢打了水,回到竹樓,火已生起。姬妙花将壺放在爐上,等水滾開,再将菊花放下去,拿着根筷子輕輕地攪拌,熬了須臾,便起壺,将水倒在碗中,遞給端木回春,&ldo;親親嘗嘗看。&rdo;端木回春接過碗,淺嘗一口。&ldo;怎麼樣?&rdo;姬妙花期待地望着他。&ldo;尚可。&rdo;端木回春放下碗。他雖知菊花清熱解毒的功效,卻不喜它的味道。比起菊花,他倒是偏愛黃瓜苦瓜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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