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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如，他将木屋夷為平地。諸如，他請了工匠上山。諸如，那些工匠已經動工。端木回春原不想聽，但賈祥每次總能恰如其分地透出點消息來，到後來，他便有些麻木了。對他來說，這一切不過是有那麼一個人在對面山頂上，做着一些與他無關的事。這樣想久了，便信以為真。因此當姬妙花再度出現在他面前時，他還愣了愣。&ldo;親親，我很想你。&rdo;姬妙花看着他，眼中波光流動，深情脈脈。端木回春道：&ldo;你為何在這裡？&rdo;&ldo;我想帶親親去一個地方。&rdo;姬妙花道。端木回春道：&ldo;我很忙。&rdo;姬妙花上前一步。端木回春警戒地退後半步。姬妙花停住腳步，垂眸低歎道：&ldo;隻看一眼好不好？&rdo;端木回春抿了抿嘴唇，&ldo;帶路。&rdo;在這裡，姬妙花唯一能帶他去的也隻有試劍峰。離上次來此已是半月之久。端木回春看着平地而起的屋舍雛形，眼神微微一動。從布局便可看出這些屋舍主人的用心，這也是他頭一回真切地意識到，姬妙花是真的想要留在這裡。姬妙花擡出一塊木頭來，放在大門的位置，&ldo;親親，中原的字好難寫。這塊匾額你來題字好不好？&rdo;端木回春這才知道原來這是塊匾額，他看着匾額上的字，突然皺眉道：&ldo;這是什麼？&rdo;姬妙花得意道：&ldo;栖絕山莊。栖霞山莊加絕影峰，很不錯吧？&rdo;端木回春道：&ldo;倒是個氣絕身亡的好地方。&rdo;8585、棋逢對手（三）姬妙花不以為怒反以為喜，&ldo;等以後，我和親親都老了，就一起在這裡氣絕身亡。&rdo;老？端木回春轉頭看姬妙花，正好姬妙花也看過來。日頭西曬，漫天雲霞收攏在他的眼中，閃爍着淡淡的紫光，一身天青長袍收斂了西羌的粗犷之氣，别有幾分中原狂生的灑脫不羁。這樣一個人，若是年華老去，又該是何模樣？或許眉宇之間添幾分世俗濁氣，又或許眼尾嘴角多幾條歲月刻痕。端木回春這樣想着，發現他不知何時靠了過來，眼中紫光被自己的倒影所替代。端木回春看到自己正瞪大眼睛望着他，又或者，是望着他眼中的自己。&ldo;你想做什麼？&rdo;他開口的聲音分外冷清，如一瓢冷水澆在姬妙花的心頭。姬妙花扯開嘴角，&ldo;我想親你。&rdo;端木回春向後連退兩步。姬妙花無辜地看着他，&ldo;隻是想想。&rdo;端木回春道：&ldo;你讓我看的我已經看過了。可以走了吧？&rdo;姬妙花道：&ldo;那題字呢？&rdo;端木回春道：&ldo;山下多的是靠賣字畫為生的文人。莫說栖絕，便是自絕，也多的是人寫。&rdo;姬妙花難得嚴肅道：&ldo;但他們都不是端木回春。&rdo;端木回春心頭一動，想要看姬妙花的臉，卻又怕看得太清，迷失了自己的方向，略一猶豫，最終轉身回無回宮。姬妙花站在他的身後，放在身側的拳頭攥得死緊。端木回春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視野之内。許久。姬妙花松了一口氣。忍耐真是一門學問。從山上一路下來，端木回春腳步不停。賈祥見他行色匆忙，不有上前道：&ldo;端木長老？&rdo;端木回春猛然停住腳步，看着他道：&ldo;你前幾日不是說有個分舵與當地其他門派起了沖突？在哪裡？我打算親自過去瞧瞧。&rdo;賈祥道：&ldo;這等小事何須勞煩端木長老親自出馬？&rdo;端木回春道：&ldo;近幾年魔教與白道各派摩擦頻頻，雙方不滿日益加深。未免星火燎原，重蹈藍焰盟覆轍，我想還是親自去去一趟。&rdo;賈祥看了他一眼，道：&ldo;你随我來。&rdo;端木回春正想婉拒，他已經轉過身，朝懸亭的方向走去。四道下酒小菜，兩隻空杯。賈祥望着姗姗來遲的廚娘。廚娘的嘴唇似乎比剛剛紅了許多，雙頰還抹了腮紅。她一手托着托盤，一手翹着蘭花指，輕輕拎起剛熱好的花雕酒放在桌上，然後退後兩步。&ldo;小玉啊。&rdo;賈祥緩緩開口。廚娘眼睛一下子亮了，笑吟吟地望着他。他還記得自己的乳名。早知道他千不挑萬不選非要跑來廚房附近的懸亭喝酒就是為了多看她幾眼。唉，自己雖然是兒的娘了，卻總是遭遇這樣的桃花劫，真真叫人頭疼。&ldo;這裡沒你什麼事了，下去吧。&rdo;賈祥拎起酒壺，為端木回春斟酒。廚娘笑意一收，幹脆利索地走了。端木回春看着酒從壺嘴裡潺潺流出，落入杯中，延綿不絕，直到漫溢出來。&ldo;賈長老？&rdo;他慌忙起身，避開從桌面上淌下來的酒水。賈祥這才收手，歎氣道：&ldo;果然，杯子太小酒太多，便裝不下了。&rdo;端木回春轉而坐到旁邊幹淨的石凳上。賈祥伸手将酒杯移到端木回春的面前，道：&ldo;我聽聞，人的心隻有拳頭大小，若是心事太多，也是裝不下的。&rdo;&ldo;賈長老……&rdo;端木回春剛起了個頭，就被賈祥打斷道，&ldo;來。喝酒。&rdo;他用杯子與他輕輕一碰，仰頭喝下。端木回春看了看他杯中不到三成的酒，再看看自己面前滿滿的一杯，無奈地舉杯喝盡。賈祥道：&ldo;你知道這麼多詩句，我最愛哪一句？&rdo;端木回春道：&ldo;不知。&rdo;&ldo;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來，再幹。&rdo;賈祥斟酒，喝酒，一氣呵成。端木回春苦笑道：&ldo;賈長老，你不是想灌醉我吧？&rdo;賈祥歎氣道：&ldo;我隻是想讓你好過一點。人喝醉的時候，背在身上的擔子會輕一點。&rdo;端木回春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緊，又是一杯黃酒下肚。賈祥也不說話，連連斟酒。端木回春便一杯接着一杯喝。酒壺量小，一會兒便到了個底朝天。廚娘也不知去了哪裡，賈祥隻好親自下廚房煨酒。等他拎着三壺酒回來，便看到端木回春正背對着他，低頭望着亭下的空空萬丈。&ldo;我看也不必杯子了。&rdo;賈祥直接遞了一壺酒給端木回春。端木回春接過來，對着壺嘴仰頭喝了一大口。賈祥道：&ldo;你現在有沒有什麼想說的？&rdo;端木回春回頭，雙頰隐隐發紅，眸含秋波，潋滟如晴湖。&ldo;我還沒醉。&rdo;說出的話，卻清冷如秋夜。賈祥道：&ldo;那再喝。&rdo;端木回春拿着酒壺，舉起來猶豫半天，又輕輕放下，&ldo;我該怎麼做？&rdo;賈祥見他終于打開話匣子，便道：&ldo;進也好，退也好，好過進退維谷。&rdo;&ldo;進退維谷？&rdo;端木回春喃喃道。&ldo;你若真想趕姬妙花走，便不會隔靴搔癢般地隻叫六個弟子上陣。睥睨山上下有三千多弟子，他們輪番上陣，縱然姬妙花三頭六臂也擋不住日夜不休。&rdo;賈祥見端木回春沒反應，又道，&ldo;你不信？&rdo;他說着，轉身邁了一步，胳膊上便多了一隻手。端木回春呆呆地看着抓住賈祥胳膊的那隻手，似乎在确認這隻手的主人是否是自己。賈祥微笑道：&ldo;其實答案早在你心中，隻是你遲遲不願揭開罷了。&rdo;端木回春的手慢慢滑落，扭頭又喝了口酒。賈祥站在他身後，看他将喝空的酒壺丢下山，又遞了一壺過去。端木回春看也不看，咕噜咕噜往脖子裡灌。端木回春看也不看，咕噜咕噜往脖子裡灌。賈祥道：&ldo;你究竟有何心結，不妨說出來，我們一起參詳參詳？&rdo;笃。酒壺敲在欄杆上。端木回春捏着壺，眼睑低垂，失神地看着山下被夜色所侵的茫茫黑暗。賈祥道：&ldo;若你不願說，也罷了。&rdo;端木回春道：&ldo;我與他，不合适。&rdo;賈祥怔住。若是其他原因，他倒還可勸解一二，這不合适三個字最是叫人頭疼。一鍋配一蓋，是好是壞隻有鍋蓋自己曉得。旁人說得再天花亂墜也替不得當事人的感覺。他低頭沉思片刻，大抵想通端木回春的不合适是指什麼，歎氣道：&ldo;說起來，姬妙花來睥睨山之後，真的變了許多。初來時，他濃妝豔抹，舉止古怪，行事張揚，好似事事皆不放在眼裡。而如今，他天天素面，穿得像個書生，連舉手投足間都多了份拘謹。我不知他為何這麼做，我隻知道，他的毅力和耐力令人欽佩。&rdo;端木回春隻喝酒，不說話。賈祥初時還陪他站着，但端木回春站了許久也不說話，他不免有些無趣，便在凳子上坐下，自顧自地吃起來。吃到酣處，不免啄了兩口小酒，啄完之後有些犯困，又打了個盹兒，再醒來，已不見端木回春的身影。&ldo;該不會真的召集三千弟子輪番上陣了吧？&rdo;他慌忙起身，往端木回春的屋子奔去。端木回春房間裡黑燈瞎火的，他敲了一會兒門，裡頭毫無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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