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陳逸幾人擲地有聲的誓言,黃鑫也是心情激蕩。伸手摸了摸懷中的那紙血書,心中暗自懊悔自己那點心思。看了看身邊仍然有些狐疑的陳、王等家少主,“呼”地站了起來,向陳逸深深一躬說道:“使君,黃家雖然久居蠻荒,但也知道些忠孝之道。林氏叛逆叛離朝廷,倒行逆施,惡貫滿盈,天下之士共誅之。我黃氏一族追随使君扶正道義,平滅叛賊,即使身死族滅,亦誓死不悔。”
說罷,從懷中掏出那張血書,向陳、王等家少主說道:“諸君,我等田宅雖然皆在龍溪,然則已随使君匡扶道義,誅殺林伯連,絕為林氏所不容。縱使林思禮老賊離間我等,承諾不與我等計較,可那老賊的話你們也敢相信?夢想夾縫求存,兩面讨好,純屬癡心妄想。想要保住家财,除非追随使君,徹底鏟除林氏叛匪。”說罷,将血書撕得粉碎,一把灑在地上。
正如黃鑫所說,林思禮為了離間陳軍,派人分别聯絡他們各家,承諾隻要他們不再參與攻城,林家将不計前嫌。等滅掉陳逸為首的官軍以後,将重新重用華人各家,平分龍溪職權和山田。若有哪那家為他殺了陳叔陵小賊,林家将奉上大半财貨,并奉其為龍溪之主。
同時為了取信于各家,林思禮還令人送來了血誓盟書。林思禮此舉,的确迷惑了不少各家将領。雖然各家還沒與林家歃血為盟,不過徹底鏟除林氏的決心卻也弱了不少。
尤其是連番攻城不利的情況下,各家漸漸存了和林家依約罷兵,平分龍溪的心思。林思禮此策若成,縱使龍溪華人世家不從背後給陳逸插上一刀,陳逸也隻能在林家塢下損兵折将,甚至全軍覆沒。
隻是此時林家實力大衰,困守一隅,再非先前鼎盛之時。再加上林思禮拿出的條件,還不足滿足各家胃口,所以這事情也就被各家拖了下來。且林思禮和各家進行的相當機密,把陳逸瞞得嚴嚴實實,若非黃鑫今日提起,陳逸卻是半點不知。
黃鑫的話猶如一盆冷水,兜頭澆醒了一些躊躇不決的各家将領。如黃鑫所言,他們各家已經參與朝廷平叛,并在攻打龍溪縣城、誅殺林伯連的行動中出力不少。若是此時再轉變立場,即使林思禮承諾放過他們,不過以此時林思禮的境遇,他的承諾豈可輕易相信?若是他能有這麼好的心思,以前的華人各家也不會被林家打壓的那般凄慘了。
況且他們已經上了陳逸的“賊船”,為朝廷立下了一些功勞,各家子弟也大多被選入官府任職,事後在陳逸的表奏下,說不得還能得到朝廷的封賞。相比着林思禮鏡花水月般的承諾,各家已經得到的利益才是實實在在的。所以以各家目前的情況,他們不可能再有反悔的機會,唯有跟随陳逸一條路走到黑,如此方可保全他們家族的利益。
想通了這些,他們也一個個站了起來,從懷中掏出血書,當着陳逸的面撕得粉碎,并向陳逸真情表明了自家追随使君平叛的決心。
見身邊的人越來越少,陳昊、王興武兩人又是遲疑了一陣,當陳逸把目光逼向二人時,這才相互看了一眼,勉強站起身來,應承道:“黃郎說的有理,某等願誓死追随使君,徹底鏟除林氏等叛匪。如若反悔,當如血書,粉身碎骨,身死族滅。”說罷也是将血書撕得粉碎。
……
“錢貴,這些時日可有林榮、孫武消息傳來?”剛剛送走了諸将和各家少主,陳逸就招來親衛錢貴。
錢貴此人心思缜密,又消息活絡。作為從後世而來的穿客,陳逸對情報的搜集自然非常重視。在皂場生意日漸興隆以後,陳逸就打着皂場的名義,在皂場設立了商情部,而錢貴就兼任商情部主事。利用商業渠道的便利,在陳、周、梁、齊四國收買或安插了不少眼線。打着打探各國商情的旗号,搜集各國政治、軍事、經濟類情報,并分析預判下步走勢。
按說陳逸作為穿客,穿越過程中又得到黑心天使的記憶強化,對南北朝時期各國的局勢和重大事件都一清二楚。即使沒有間諜的幫助,也可以對各國情勢了然于胸。之所以還這樣做,陳逸得目的是在鍛煉這些初級間諜的同時,也免得因為自己的先知先覺,或因自己的原因導緻曆史偏離原來的軌道,從而做出誤判。
林榮和孫武投靠陳逸以後,陳逸也就将與林榮和孫武之間的聯絡事宜交給了錢貴。
“郎君,昨夜剛剛收到孫武的消息。因為郎君一直在忙于軍務,無暇說與郎君。由于我軍進擊林家塢太為迅速,林榮和孫武二人進展并不大,且由于時間尚短,他們還未來得及收買大批林家部曲,截至目前也不過拉攏了數十名對林家心存仇恨的部曲。
不過好的消息是,由于林榮和孫武有過戰場厮殺的經曆,二人皆被林思禮委以重任。尤其是林榮,因為本是林氏族人,又從小在林府長大,被任命為幢副,轄衆二百餘。而孫武也被任命為隊主,轄五十餘人。隻是二人手下多為新人,故不方便舉事,所以請郎君多給幾日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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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本官就再給他們十日時間,若還不能成事,待到城破之日,本官定不會饒過他們。”聽孫武終于有了消息,陳逸心中一喜。
隻是聽二人一推再推,陳逸不由得起了疑心。二人都是新降之人,有幾分忠義之心尚不得知。若是一再推诿下去,隻待陳軍糧盡,陳逸也唯有退兵而去。如此一來,陳逸在龍溪的威望算是全完了,平叛大業更成了鏡花水月。
“喏。”錢貴應了一聲,并未轉身。随即又低聲說道:“郎君,另外還有一個消息,小人需禀報郎君。”
“說。”陳逸不耐煩說道。錢貴這個家夥說起話來老是神神秘秘,半吐半咽,也不知是職業影響了性格,還是性格本就如此。
見陳逸有些不耐煩,錢貴知道郎君不喜自己這不爽利的脾氣,連忙換上一副嘴臉,說道:“郎君,據孫武傳來的消息,我軍圍城以前,林思禮已經派人聯絡南山各峒峒主,令他們出兵,或攻打龍溪縣城,或騷擾我軍後路,引我軍回援,以便截殺我軍。”
“哦,是這事呀!本官知道了。”出乎錢貴預料,陳逸并未露出吃驚神色,隻是淡淡答道。
錢貴見陳逸并不重視這些信息,隻得怏怏退了出去。其實并非陳逸不重視這條消息,而是陳逸早就通過陳昊等人口中,了解了南山諸峒蠻僚的情況。
南山山僚和其他幾部蠻僚不同,在梁朝開發龍溪之初,南山山僚就因部峒衆多,又因同是遊耕部落,沖突衆多,彼此征伐。
在華人的打擊和分化拉攏下,南山山僚要麼臣服,要麼部衆被奪,遠遁深山。部族各峒多者千餘,少者不過百餘,根本對龍溪形不成威脅。否則,以林家區區千餘部曲,如何統治山南蠻僚諸部長達數十年。
即使他們在林氏的撮合下聚攏在一起,攻打龍溪城。也終會因為群龍無首,相互推诿,難以對龍溪縣城形成大的威脅。
況且陳逸出征之時,也曾預料蠻僚各部有可能在林家威逼或财帛賄賂下,出兵攻打龍溪,所以特意吩咐過方華、方曠二人,若是蠻僚來攻,切不可出城迎戰,隻須坐守城池即可。
同時從陳昊等人口中得知,南山山僚除了各部渙散,互相争鬥以外,兵器甲械也十分落後,攻堅能力更幾乎等于零。龍溪城有千餘兵士把守,再加上征調丁婦民壯,即使蠻兵再多,也難在短時間内攻下龍溪。
再說陳逸出征之時,已經攜帶足夠一月使用的糧食軍械,就沒指望能從物資并不充足的龍溪獲取多少補給。正因為此,陳逸才未将錢貴的提醒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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