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奴婢伺候殿下進去更衣吧。”喜順招呼兩個宮人上前扶住軟面條,在阮丹青耳邊說道。阮丹青點點頭,然後眼桃回瞥了那李得貴一眼。喜順會意,招呼宮人把阮丹青扶進增。然後回頭囑咐小内侍領李得貴去偏殿享用一下冰鎮的酸湯和各色小點心,又取了些錢,讓小内侍用錦鍛包了送去。算是一趟的幸苦錢,就說給李管事買茶喝。然後又跑去太子妃住的祥華殿去禀告了一聲,太子妃讓人傳話出來,說這幾天天氣炎熱,身子不爽,正犯着陳疾,不便前往那臨水濕氣重的地方,況且身子弱也不堪勞累,自己不孝,不能侍奉在陛下膝下承歡,就讓殿下多多盡孝,替她分擔些了。還囑咐說路上照顧好殿下的吃喝飲食,不要讓殿下多吃貪杯。喜順磕頭說曉得了,就離開回轉太子寝殿。回到内殿,香附已經伺候好阮丹青梳完頭,擦了身,撲上消痱的香粉,正穿單衣呢。喜順上前,從櫃子裡取了外單出來,抖開了,帶香附系好了内單衣,就給際丹青披上。兩個人一上一下幫着整理衣服。“太子妃怎麼說?”阮丹青問。喜順把話複述了一遍。阮丹青凝眉沉思了片刻,最後無聲歎了口氣。再剛強倔強的人,這皇宮裡荒唐沉悶的日子一過就是近十年,灼熱的心也變成死灰了。“說起來,我也不想去呢。這麼熱的天,還要放焰火,這不是火上加火,越發的熱了。”阮丹青面色不悅的抖了抖袖子,喃喃說道。“李得貴說了,這次陛下是要在海池裡看百戲和焰炎,不會熱的。那過了水的涼風比冰還爽利呢。”喜順勸慰道。“誰知道呢,再涼快那麼多人擠一塊,也不涼快了。”穿好了衣服,阮丹青坐下來,讓香附給他戴上冠,插了龍形金簪。收拾齊整了他站在一人高的銅鏡前看了看,然後歎口氣出門。有什麼辦法呢,陛下讓你去,就算熱死了也得去呀。海池邊上有個碧波水榭,早已經收拾的妥妥當當,紮了絹花圍了綢幔,挂了宮燈點了火油,幾個小戲正在上面翻跟鬥溜鐵圈演些雜耍過過場子。而海池裡大龍舟小龍舟扇形擺開。阮丹青上了艘小舟,内侍搖啊搖啊擺渡到大龍舟後面。上面伸過來紅漆跳闆,喜順先過去然後扶着他過來。大龍舟上海是人,陛下皇後還有四妃并幾個小皇子小公主都在。今上正樂呵呵的抱着個牙牙學語的小皇子,逗孩子玩,時不時因那小皇子的稚語童言惹得大家哈哈大笑。阮丹青上前,跪地行禮。阮貞抱着手裡的小皇子,看到他來咧嘴一笑,手擡了擡,說道。“太子快起來以。”阮丹青起了身,阮貞又朝邊上指了指。内侍便上前将他的引領位置上坐下。“怎麼太子妃和世子沒一起來。”阮貞慢悠悠問道。“回皇叔,七寶她這幾天身子不大好,在養病就不來了。世子在旁邊照顧着,也脫不開身。”“哦,原來如此,我待會囑咐禦醫過去看看。世子知道在母親身邊盡孝,是個好孩子。”阮貞點點頭,将懷裡的小皇子放下。身邊内侍接過小皇子交給了他的奶娘帶到自己母親身邊。“既然太子到了,那就讓他們開戲吧。”阮貞招招手,朗聲說道。“是,陛下。”旁邊伺候着的李朝善躬身行禮。外邊有人高喊了一聲開戲。之間那對面的碧波水榭上哐一聲鑼響,然後開始上來幾個衣着清涼的西域胡女,金發碧眼,細腰如蜂,在那兒合着輕快的節拍開始跳舞。阮丹青是個懼夏的人,天一熱就幹什麼都提不起勁來。對面的歌舞雜耍,面前的美酒佳肴,在場的天真孩童他都興趣缺缺,入不了眼提不了心。唯獨皇後那時不時射過來的銳利目光,到好似冰水撲面,一下一下激得他勉強能提點神。皇後這幾年一直參禅禮佛,手裡老拿着串檀木香佛珠,一刻不停的撥着。阮丹青覺得皇後這禅一定參得不怎麼樣,不然何至于那眼毫無變點慈悲,處處咄咄逼人。開戲後也就看了兩三個節目,皇後便以略感困倦為由告退了。留下四妃在阮貞身邊伺候着。本朝不設貴妃,于是皇後之下德妃為最長,可惜德妃年紀最大且一直膝下無子,雖然為尊卻冷冷清清不大受寵愛,形同擺設,不過目前最大的紅人是賢妃張氏,不久前剛給阮貞新誕了一個皇子。而剛才那個被阮貞抱在膝頭的小皇子是淑妃的兒子。剩下的就是麗妃,這個原本張牙舞爪準備在皇宮裡大幹一場的女人這幾年反到心态越發平和起來,她的孩子已經上了太學,據學天資聰慧,多次得到太學大儒的稱贊。要是換成以前,還指不定怎麼趾高氣昂,但現在她反而處處恭謙有理,眼神到比皇後更慈悲和善,反到像是參透了禅機領悟了佛法的人。幾個小皇子小公主對那些百戲到是喜歡的很,演到精彩處,他們是最熱情的觀衆,一點也不吝啬掌聲和歡呼。見他們高興,阮貞賞賜了不少錢帛和點心給這些暹羅的百戲藝人們。阮丹青百無聊賴,隻是偷偷的把點心捏碎了,從窗口扔出去,看魚兒啄來啄去打發時間。阮貞一瞥眼看到他的小把戲,嘴角不由笑了笑。他給李朝善使個眼色,那老奴婢心領神會立刻把喜順招呼走到一邊交代了一番。然後喜順過去阮丹青身旁嘀咕了一下。阮丹青皺皺眉頭,放下手裡捏了一半的點心,取了手巾擦擦手,然後起身到阮貞跟前。“回禀皇叔,太子妃身體有恙,侄兒想回去多陪陪她。”阮貞笑了笑。“好孩子,你們夫妻情深意重,真仍我天朝典範,去吧。”“謝皇叔恩典。”阮丹青躬身施禮,心想真是高手啊,面不改色的睜眼說瞎話,比自己還鬼話連篇。回到岸上,早已經有肩輿等候着了,一路就把他擡去了明德殿。明德殿在整個皇宮裡地勢雖然不算最低,但也不高。一到夏天,暑氣無法全部發散,悶熱的厲害。阮丹青其實一點也不喜歡來。四角裡都擺了大件的冰雕,或祥瑞神獸或富貴如意,在宮燈的照耀下流光溢彩,日瑩剔透很是好看。各處又擺着幾件小巧别緻的冰雕,鯉魚靈芝,仙桃佛手,模樣精巧,樣式新穎,看着很是讨人喜歡。可饒是如此,潮熱悶濕之氣萦繞,讓人渾身的不舒服。偌大人内殿裡也沒個伺候的人,就連喜順也隻能待在偏殿裡等候。他無聊的在裡面晃悠,最後吸了一肚子的水汽,好不容易幹掉硬挺起來的身子再次像煮軟了的面條似的發軟起來。晃晃悠悠撲到床榻上,他踢掉鞋子,翻身滾到裡面,呼呼的喘氣。就連傳來腳步聲,他也懶得理會,閉着眼在裡面裝死。阮貞走過來,看到他好似翻肚死青蛙一般的模樣,不由噗吡一笑,坐到床邊,用手指戳了戳肚子。“呱呱。”阮丹青閉着眼叫了兩聲。阮貞笑出聲。“喲,我的阿濃變成青蛙了。”“哎,要真能變成青蛙就好了,整天泡在水裡,那才夠痛快呢。”阮丹青翻開眼皮,撅着嘴說道。“我可不想抱隻這麼大的青蛙睡覺,滑溜溜一身粘液,多惡心人呀。”阮貞側躺下,挨過去,手指在他肚子上撫弄。“皇叔你這可就不對了。”阮丹青翻個身,摟住他的肩膀,額頭對着額頭,十分認真的說道。“哦,怎麼?”阮貞好脾氣的任由他沒大沒小的。“青蛙可是好東西呀,不但可以入藥治病救人,還幫着農夫去田裡吃害蟲,保護莊稼。皇叔怎麼能以貌取蛙,嫌棄這樣的天朝良民。”他搖頭晃腦說道。“喲,阿濃你這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家夥竟然也知道青蛙吃害蟲保護莊稼,這太陽是不是打西邊出來了。到叫皇叔我意外呐。”阮貞一邊笑着說一邊捏了捏他的鼻子。阮丹青嘿嘿一笑。“是世子,跟猴子似的滿地跑,前些日子還跑到郊外去看人種田,說是要親身體驗一下農夫種田勞作的辛苦,回來和我呱啦呱啦說了一大通。”“這孩子倒是比你有心多了。你呀,好吃懶做,不務正業,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喝玩樂,真是讓我操碎了心。”阮貞詳裝怒意,皺皺眉頭。阮丹青屁股一挪腰一扭,吧唧一下粘上去,滿臉堆笑。“那是那是,正是我廢,才要越發努力才是。再說了,皇叔你看我這麼廢的一個人,可你還不是照樣把我扶上了這太子位,天下東宮你都收拾的妥妥當當,這說明皇叔你能耐,沒有什麼能難倒你。我不安安心心在叔你這兒當太子,最好當一輩子,一輩子你護着我,寵着我,替我遮風擋雨。那該是多逍遙快活的日子呢。”他撅着嘴撒嬌起來。阮貞笑着搖搖頭。“你想得美,皇叔再能耐那也是個人,是人總有要死的時候,等到我千秋萬代了,你可得自己一個人抗這份天下大業咯。”“不許皇叔你說這樣的話,不許不許。”阮丹青伸手捂住他的嘴,颠着腳抖着身子撒良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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