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半路,有人招呼道:“三妹,你從哪裡拎這麼大一刀豬肉來?”
三妹停下,笑容滿面,“還哪裡拎來,我自己家出了豬,說拿給嚴老師的,他不在……”
那人問道:“你是說拿去感謝他照顧你家伢仔讀書的事吧?”
“是哪是哪……”
那人左右看看,湊近了,壓低聲音說道:“别人不在,我告訴你哪,那個老師,不光是幫了你伢仔,也幫了他自己哪!”
三妹一頭霧水,“幫了他自己,怎麼個說法?”
“我聽别人說,他因為這個事,得了個什麼獎,還上台發言講話,他說自己幫助貧困學生考上一中,還得了獎金哪!”
三妹聽了,放松下來,“我還以為什麼事……那是他應該的嘛……我家伢仔确實得了她不少照顧……”
那人哈哈笑着,“他是不在中學教書了,我才說給你聽,不然我都不會說哪!”
又看了看豬肉,“這麼大一刀豬肉……我的意思,你們也不用太記在心上,上次你拿了雞蛋他也沒要,這次又拿豬肉來……不在就算了,他得了他的好哩!”
三妹一時不曉得該說什麼,問道:“你早就曉得了?”
那人瞄了一圈,四下沒人,點頭答道:“曉得了……你叫你伢仔好好讀書就行得了……”
回到家裡,小風想象着那個場景,老師在講台上念着稿子。
“……我們班有個學生,名叫秋小風,家庭特别困難,每天吃的白素粉條和黃豆,我幫他……”
想到這裡,他心裡開始難過起來。
好久都沒吃肉了,一家人吃着肉喝着湯,津津有味。
小風喝着肉湯,卻不太能嘗出什麼滋味,想來想去,還是忍不住說道:“我心裡有點不舒服,初三讀書的事……”
三妹答道:“他做他的事,你讀你的書,你确實是得了他很多照顧,你有什麼不舒服哩……”
老三也點頭,“他又不是害你,他是幫你哩!你想想,要是你不去寄宿,不是老師照顧你,你能考上一中麼……”
三妹又說道:“中考出了成績,我帶你去學校問分數,嚴老師不是說他們開了會,說要把你盯緊點麼,幾個老師都恰了虧哩……”
又說:“我們是沒有那個能力,要是條件好點,每個老師都該去感謝哩!”
小風聽了,想起中考前的種種。
班主任化學老師非要我去寄宿,還給我鴨蛋,買真題資料給我做給我講,這個我懂。
晚自習上,英語老師給我講題的時間,明顯比以前多了,這我也懂。
物理老師特意抓着我和另外一個同學去剃光頭,說我可以把洗頭梳頭的時間用來學習,被同學笑話了好久,當時我有些氣憤和難為情,現在差不多也能理解。
那數學老師呢?
他從沒給我講過題,從不點我回答問題,甚至上課從不正眼看我。
有的,隻是含沙射影地挖苦、諷刺我,說什麼物理第一數學英語不好又怎麼樣,這算什麼?
這,算是鞭策?
想起自己課堂上實在熬不住睡着了,總是能被他的三角闆響動驚醒,于是睜開眼睛繼續聽課,心裡多多少少有些理解了。
這,也許就是他的方式吧……
“我……隻是覺得……我不想讓别人曉得我們家這麼窮……”
他想了想,歎了口氣,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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