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宿舍樓門口,他心裡又是一陣刺痛。
咬咬牙,他回轉身,來到高二時曾經借過生活費的化學老師家裡。
老頭正坐在門口,搖着又破又舊的大蒲扇。
見他一路低着頭走過來,老頭問道:“考得不好?”
小風沒有勇氣擡頭,“估分隻有470多……”
老頭笑容僵住,“這麼少……要不,你複讀吧?”
小風帶着哭腔,“老師,我不想複讀……你幫我想想辦法……我爸媽送我讀書不容易,我對不起他們……再說,我家沒錢,複讀……我讀不起……”
老頭紅了眼眶,“可是伢仔,不複讀,哪有更好的辦法?你要冷靜啊……”
“我曉得一些你的情況,你進一中時是重點班,理化生是你的強項,複讀一年,有希望的!”
又說道:“當初,我叫你多把精力放在自己的學習上,學習上,你是沒聽懂啊……”
小風抽噎起來,“我聽懂了……是我自己放松了……我真的不想複讀……”
老頭見他滿頭大汗,給他搖了搖大蒲扇,“伢仔,去廚房洗把臉吧,先不要急着做決定……離填志願還有幾天,回去再想想吧……”
小風洗過臉,出了門。
從化學老師家到宿舍要穿過一小片樹林。
走進樹林,他看見前面一個挑着糞桶的老頭,是高二的語文老師。
小風幾個大步跟上,“胡老師!胡老師!”
胡老師停下,回過頭來,盯着他看了好久,“你是……”
“胡老師,我是秋小風……你怎麼……在挑糞……”
胡老師哈哈一笑,黝黑精瘦的臉上,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我在那邊開墾了兩廂地,種點菜……我想起來了,你今年高考吧,考得怎麼樣?”
小風低下頭,“考得不好,估分隻有470多……”
胡老師略有驚訝,“那有點玄哪……我聽說你底子不錯,準備複讀嗎?”
小風擡起頭,懇求道:“胡老師,你能幫我想想辦法嗎……我真的不想複讀……”
胡老師眼神嚴峻,“不複讀,哪有好辦法?你就去複讀,不過我給你講句話。”
“人這一輩子,不管在哪個階段,精力都是有限的,所以在不同的階段必須集中精力做不同的事!”
“你是學生,最主要的精力就要拿來學習,其他任何事都靠邊,你懂我的意思嗎?”
見小風似懂非懂,他拍了拍肩上的扁擔,“其他的事情,就算要做,也要有個平衡,就像這糞桶,如果兩邊不平衡,就翻了!”
又說道:“該你擔的責任,你一定要擔!就像我,我種了地,就得好好挑糞!你是學生,就該好好學習!再苦再累,也要堅持!熬過去了,事就成了!”
小風一路上想着他的話,稀裡糊塗,回到了宿舍。
其他人早已離去,整座宿舍樓,就剩他一人。
看着地上那隻自己用了三年、痕迹斑斑的紅木漆箱子,他想起了當初老三和三妹為他考上一中而高興的樣子。
又想起過年時親戚們在酒桌上興高采烈地讨論将來讀哪個大學幹什麼工作時的情形。
他心口一陣劇痛,兩腿一軟,啪的一聲坐在床闆上,倒了下去。
他兩眼無神,萬念俱灰,直直地盯着天花闆……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風刮來,窗戶葉子砸在窗沿上,哐哐直響。
他回過神來,拖着疲憊的身軀,關好窗戶,收拾了席子箱子,下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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