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
貓兒蹲在三塊石頭壘成的簡易竈台前,手持一柄木勺不住在陶鍋内攪拌。
兩步外,陳初用小刀削好一支木頭刻成的沸羊羊,遞給了一直巴巴等在一旁的虎頭。
“怎樣,喜歡麼?”
“嗯。”
虎頭應了一句,小跑到姐姐面前,把自己新得來的玩具炫耀給姐姐看。
“又是葵菜羹啊。”陳初也走了過來,看到陶鍋内翻滾的綠色濃湯,不由苦了臉。
三人上山以來,陳初負責建窩棚、墾田等力氣活,貓兒負責縫補、煮飯洗刷等日常瑣碎。
這也是此時大多數農家小夫妻的正常分工。
“春荒就是這樣哩。”貓兒聽出了陳初不喜葵菜的意思,既然衣食在她的負責範疇内,便仰着小臉向陳初解釋道:“現下青黃不接,這些冬葵菜還是楊大嬸給的呢。待到秋日,山裡野果子熟了,我們能吃的東西就多了。”
當初貓兒從家帶來那點粟米早吃完了,這幾天全靠村民們東家一碗米,西家一把菜的接濟,三人才沒有餓肚子。
不過大家的糧缸都見底了,一直這麼下去不是辦法。
陳初想了想,道:“明日楊大郎要去縣城賣皮子,我們和他們一起去吧,買些糧食。”
“嗯,憑你安排。”
翌日。
卯時二刻,天還未亮,陳初和貓兒就早早起了床。
這次,貓兒自己學聰明了,出發前特意用鍋灰把臉塗黑。
看來,她已經明白了上次陳初為甚要弄髒她的臉。
辰時初,貓兒把虎頭托付給楊大嬸,一行人緩緩下了山。
逃戶村隊伍裡,除了陳初和趙貓兒,便是楊震、姚長子和另外兩名分别喚作吳奎和彭二的年輕人。
兩輛人力車上,堆着各類皮子和風幹野味,幾人推着車興奮地談論着換了錢給渾家或母親買幾尺布、再割上幾斤油汪汪的肥豬肉給孩子解饞。
桐山縣是唐州治下一縣,縣城在栖鳳嶺北三十裡。
一路行來,零星散布的村莊并沒有多少生氣,偶爾還能透過晨霧看見影影棟棟的殘垣斷壁。
倒是官道上不時遇到一兩支盡是幹練青壯男子組成的商隊。
據楊震講,七年前丁未之難後,金人于第二年會同僞齊軍隊再度南侵。
唐州地界上,當地義軍和周朝駐軍相互配合,倒也和金齊聯軍打了個有來有回。
可正當雙方難分難解之時,已被吓破了膽的周朝皇帝柴崇卻主動議和,不但面北稱臣,稱金國皇帝為叔、稱齊國皇帝為兄,還割了淮水北的唐、鄧、蔡、颍四州與齊國,劃淮水為界。
淮水北為齊,淮水南為周。
桐山縣緊鄰淮水,栖鳳嶺距兩國邊境僅四十裡。
整日裡笑眯眯的楊震說起這些時,嘴角依舊挂着一抹譏諷笑容。
一個多時辰後,幾人抵達桐山縣縣城。
桐山縣的城牆既談不上巍峨,也談不上壯觀,城門又低矮又狹窄,門洞外站了名松垮的漢人軍士。
進了城内,卻見幡旗林立,行人川流,竟是個繁華之處。
“前些年戰亂不休,鄉下的财主、鄉紳都搬進了城内。現下城内少說有千五百戶人家。”楊震這般解釋了,又小聲道:“且桐山縣城是周、齊兩國走私商隊接頭交易的地方,自然熱鬧許多。”
“你知道的還挺多。”陳初道。
楊大郎呵呵一笑。
随後,一行人去了牛馬市,把帶來的皮子和野味賣了。
“糧價又漲了,米一石千二百錢、麥一石千四百錢。”同行的吳奎從糧店中詢價後,對楊震道。
“娘那jio,一到春荒,這些黑心糧商便胡亂漲價!”楊震罵了一句,蹲在糧店門口把錢數了。
賣皮子和野味一共得了七千多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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