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裡的動蕩沒能持續多久,就被一陣敲門聲擊破了。
啞嬷嬷端着一盆熱水進來,弓身放在床邊高凳上,又指着搭在盆沿上的毛巾,“啊啊啊”地比劃了幾下。
連暮聲道:“我會照看好他的。”
啞嬷嬷朝他笑了笑,轉身從衣櫥裡取了件連暮聲的舊襯衣,遞在他手裡。
連暮聲一怔,尚且不解其意,梅洲君已然自然而然地抓住了襯衣下擺,團成一團,按進了懷裡。
他懷裡空了。
連暮聲微微皺眉,飛快把心裡的雜念壓制下去,轉身放下了帳幔。
第64章
梅洲君在一片深而黑的怪夢中無盡地下沉。
井裡太冷了,他伸出十根凍僵的指頭,似乎捧着什麼人的面孔,與其口唇相接,源源不斷地汲取對方的熱度。
這是一個異常狂惑的吻,他在高熱中失卻了人形,口鼻俱化,連舌尖都化作了一根通紅的燈芯,托着一團油汪汪的小火,把畢生的燭淚都在對方面孔上鋪盡了。
對方在此刻展現出異常克制的強硬,牢牢扼住他的後頸,不給他任何退卻的餘地,他甚至聽到了口腔中滋滋融化的聲音,整個人越來越熱,越來越小,這才猛然驚覺,他已在這一吻中消融殆盡。
他從對方掌心裡漏出去了,那人恍然不覺,依舊故我地親吻着指掌間的燭淚,仿佛連他的血肉都吞進了肚裡。
溫情的殘影留不住他,四周漆黑的井水又成倍地反撲過來。
熱......渴......好熱......冷......好黑......抓住我......熱......不行!
他猛然睜開眼睛,坐起身來。
燈光被燈罩壓坍在桌面上,仿佛陰陰的一攤死水,吃力地反着光。
這麼一來,千萬傾夜色都壓在帳頂上,幾乎和窗外的蘆葦蕩連貫在一處,那股尤其幽邃的寒氣從頭澆灌下來,他隻是坐了片刻,枕衾就已經冷透了。
梅洲君用力捏了捏眉心,一時間竟然想不起來身在何處,隻聽見箱奁被翻動的聲音,仿佛遙遙自夢中而來。
似乎有人在翻找什麼東西,動作放得很輕,拉開抽屜的時候,還用手掌隔了一下。
一副懷表被從抽屜裡拎了出來,銀質表鍊沙沙地作響,對方的手指投影在帳上,仿佛一把将他握在了掌中。
梅洲君微微一晃神,一手拉開了床幔,果不其然,連大少爺側立在書桌邊,正在調試着懷表,整個人在牆壁上投下一道颀長的剪影,輪廓清清楚楚地透着光,其斯文雅緻,有如書口燙金一般。
桌上橫着一口皮箱,裡頭整整齊齊壘了不少票據文書樣的東西,顯然是正在打點行裝。那副金絲邊眼鏡不知什麼時候被摘下了,壓在桌面上,連暮聲的側面因而清晰到了銳利的地步,卻在轉頭看他的瞬間柔化下來。
“身上好些了沒有?你才睡了半個小時,藥力恐怕還沒有完全發散。”
“才半個小時?”梅洲君道,又揉了揉額心,“總覺得做了許多夢。”
連暮聲自然而然地走到床邊,以手背在他額頭上一試,道:“勞神勞力,睡得自然格外沉。熱度倒是壓下去了。”
梅洲君正要作答,卻隻聽吱嘎一聲響,一股濕漉漉的寒氣鑽進了窗縫裡,他喉嚨裡被勾得一陣發癢,忍不住劇烈咳嗽起來。幾乎就在同一瞬間,連暮聲那隻手越過了他,抵在了窗框上。
——吱嘎。
玻璃窗再度發出了不堪重負的聲音。
連暮聲就着虛環住他的姿勢,試圖把卡死在窗框裡的鐵撐取出來,未果,索性重新将玻璃窗往外一推,這個過程異常艱辛,燈光被一寸寸推進了深黑的夜色中,以一種近似于漣漪的質地往外暈散,梅洲君甚至有一瞬間錯覺他們是在河心劃槳。
一股白茫茫的冷意,彌漫在窗外的蘆葦蕩中。
蘆葦叢越往水中央就越密,白茫茫地反着光,乍看去更像是經久不化的霜雪,最深處連月光都照不進去,隻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響,仿佛有什麼蟲豸在水下遊曳,别有一番幽獨之意,非人世所有。
梅洲君在他手臂裡轉側過去,僅僅是看了一眼,就也被此地荒幽所懾,忍不住道:“看來連少爺平日裡住的是廣寒宮。”
連暮聲道:“這地方我不常住,能用的東西卻不少,尋常也不會有人來打擾,你如果不嫌棄,可以在這裡小住一段時日,夏秋之交,方圓數裡都是蘆花,旁無雜色,最宜于養神,于身體恢複也大有益處。”
他這麼傾身說話,猶帶體溫的西裝外套就順勢滑落在梅洲君肩上,把那股灌注于一室内外的寒氣隔絕在外,僅僅一窗之隔,卻仿佛天上之于人間。
梅洲君的眼神有一瞬間的晃動,不知不覺間地傾身出去,仿佛當真跟着他話中所說,看到了些遙遠而不可捉摸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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