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壞了?”
“對。我們那是條電船,平常行駛的時候颠得人很不舒服,現在回想起來,船在進水之前,就已經停住了。這之後船就開始沉了,聽說是觸礁,看起來兇險得要命,其實沉得不快,還撐了好一會兒呢。”
“不錯,”梅洲君敏銳地捕捉到了她話裡的異樣,目光閃動,“是快不了。”
芳甸迷惑道:“沒過多久,水匪就來了。對了,還有那個窟窿——尖銳得厲害,能紮傷人的手,聽說當地的船底都是鐵皮包着木頭......啊!什麼聲音?”
隻聽見船艙邊哐當一聲響,像是有什麼東西倒翻了。
她初時還沒看清,以為那是口歪倒的麻袋,隻是黑影很快如巨蠶般扭動起來,口中發出嗚嗚的怪聲。
芳甸吓了一跳,隻見那赫然是個鐵塔般的壯漢,手腳被反縛住,半邊臉抵在艙底,借着臉頰肌肉的蠕動不斷去推擠口中的汗巾,看其着裝打扮,竟也是個水匪。
芳甸心急如焚,唯恐他掙脫出來,隻是沒等她提醒,梅洲君微微一笑,伸手給他扇了扇風:“二當家,我看你面紅耳赤,恐怕是熱壞頭腦了,不如去後艙裡涼快涼快?”
“唔,唔唔唔唔唔!”
梅洲君應了一聲,忽而伸手鉗住了二當家的肩頭。
他樣貌溫文潇灑,仿佛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纨绔,但那手勁之大,二當家可是親眼見識過的,顴骨至今留了幾枚青黑的指印。
果不其然,一股巨力襲在肩上,将他推得骨碌碌往前滾去,二當家臉色扭曲,終于憋不住了,呸地一聲,将汗巾吐了出來。
“别過來,冤有頭,債有主!”二當家叫道,“你要是梅家的人,就應當謝謝我,我可沒跟你們結過仇,要不是有我,你們平常來往的貨早就被大哥劫光了,哪裡等得到今天!”
他說的話真假參半,神态卻頗為懇切,兩頰并不平滑的贅肉都緊緊吸附在腮幫子上,仿佛趴着一隻莊嚴的蛤蟆。
梅洲君若有所思道:“哦?梅氏的商船,怎麼就礙了大當家的法眼了?”
二當家斜乜着他,道:“後生,我勸你一句,這條江上,有兩種船絕不可能打老大眼皮底下過去,一種,日本人的走私船,另一種,就是梅家的船,那可是血仇,你們祖祖輩輩造的孽,看來你們是半點腥氣都不沾啊?”
“血仇?”芳甸訝然道。
燈火迂回地萦繞在這莽漢的臉孔上,将他的臉頰鼻翼照出了銅鑄般油亮的紫黑色,唯獨印堂上熏着一片紅。兄妹二人眼神中的異樣取悅了他,令他将兩條大腿一叉,咧着嘴笑起來。
“餓僧廟的事情,想來你們也沒聽說過吧?”
梅洲君心中一動,知道症結終于來了。
“這破地方,往前數四十年,都是你們梅家的鹽岸,除了你們從晉北運來的鹽,其餘鹽一律不準進來。鄂江到了這一段,是年年漲水,龍王雨十天半個月就來一次,你們梅家的船翻了幾次,就不肯往這來了,那是,誰會做蝕本的買賣?差不多有十年工夫啊,一條鹽船都不敢來......這破地方久澇,種不了田,全靠着伺候梅家的貨船讨些活路,家家戶戶的男子都在碼頭上幫工,有時還要下江拉船,這麼一來,可不就斷了活路了?”
芳甸道:“這地方臨江,不能打漁麼?”
“打漁?”二當家哈哈一笑,道,“小丫頭,這一路上的亂石灘,瞧見了沒有?這地方過是一塊十幾丈高的大石頭,叫白風馬堆,江水又險又急,魚遊到這一段都不肯停,要是撐船攆着魚群跑,幾個浪頭過來,就得連人帶船拍碎在白風馬堆上,在那時候打漁,可是要命的勾當!你們梅家一走,其餘各家的商号也跟着走陸路繞道,這地方就算是死了。不過嘛,天無絕人之路,這轉機就出在了一群秃驢身上。”
這方圓十裡内,佛法甚衰,隻留了一座破廟,連上方丈在内,隻有七個和尚,老的老,小的小,或聾或跛,都是些無處謀生計的可憐人,仰仗着一間破廟和不甚虔誠的香火過活。
做和尚的也是生不逢時,既種不了地,也化不着緣,還趕上了各地驅僧毀寺的關頭,一個個餓得臉色蠟黃,眼睛碧綠,千年難得出去放個焰口,卻是活人比鬼還來得消瘦。
當地人也看不上這些挂名作和尚的閑漢,還有小孩子來扒門偷聽,大多都嫌無趣散卻了,隻有一個格外頑皮的,跟着裡頭和尚的念經聲噓噓地撒尿,等布簾被尿得青不青黃不黃了,這才拔腿要走,誰知道裡頭的念經聲突然變得嘈雜古怪起來,橫聽豎聽都是“餓餓餓餓餓”。
小孩子還道自己犯了糊塗,豎着耳朵又去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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