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四姨太還倚靠在她膝上,胸口處的起伏一陣弱過一陣,芳甸整個人都被這兩股彼此角力的巨壓碾平了,隻能奮力抱住她,用單薄的肩背為她卸下一些雨水。
也不知那頭交涉了多久,水匪忽而擰着她的胳膊,将娘兒倆趕到了船頭上。芳甸本來就到了脫力的邊緣,又被這一股巨力毫不憐惜地往前一推,膝蓋骨不免在船頭重重一挫。
“啊!”她痛呼一聲,急忙伸手去抓自己的膝蓋,那分外單薄的皮膚就在這一瞬間瘀腫起來了。
“二小姐!”
這聲音在風雨中失了真,卻自她頭頂上劈開了一線光亮,令她猛然振奮起來。
是管家福平的聲音!
“二小姐,抓緊欄杆,我拉你上來!”
小電船較漁船更高,周遭圍了鐵欄杆,福平帶了個傭人,就立在欄杆後頭,芳甸隻來得及看了一眼,就被雨水迷得睜不開眼了。
她也不知哪來的力氣,将四姨太的胳膊環在肩上,半拖半背到欄杆邊。
隻是四姨太這時候已陷入半昏迷了,方才恨不能摳進女兒骨肉裡的那幾根指頭,這時卻隻微弱地痙攣了一下,沒等福平抓穩,又是一個浪頭打來,那條胳膊就如抽了骨頭的水蛇一般,猛然宕落下去,整個人更是猛地往後一仰——
芳甸還在背後苦苦支撐着她,猝不及防間,被母親倒栽的身子撞了正着,說時遲,那時快,她幾乎聽到了膝蓋骨吱嘎一聲輕響,那貫穿一切的劇痛瞬間卸空了她的力氣,令娘兒倆摔作一團,半天沒有爬起來。
幾個水匪始終在船上冷眼看着,這時才嘿嘿地笑起來。
瘦水匪将手裡的撅把子槍掂了一掂,道:“這可不好辦喽,這麼大的風浪,又是這樣的嬌小姐、闊太太,要是一頭栽進了水裡,好端端一身細皮嫩肉都得喂了魚蝦——不如這樣,咱們哥幾個送佛送到西,替你們把人推上來,不過嘛,這活也沒有白幹的道理......”
說話間,槍口始終在娘兒倆身上打轉,威脅之意無需多言。
他這一手坐地起價可謂屢試不爽。在大當家手底下讨生活,哪能沒點鹭鸶腿上劈精肉的本事?他這是吃準了兩張肉票的份量,要再敲詐上一筆,眼下風大雨大的,他們還能往鄰近的水寨裡躲避,這一隻商船可拖不起!
果不其然,管事立刻會意過來:“那是自然!福甯,把那一匣子銀元取過來,給三位作辛苦錢。”
痛快!
那一隻匣子顯然是早就打點好的,隻隔了片刻工夫,就重新呈到了瘦水匪眼面前。匣蓋被撬開了一線,裡頭的銀元非但沒有在暴雨中折損成色,反倒綻出空前刺目的銀光來,連帶着瘦水匪的瞳孔都有一瞬間的放大。
他将槍抛在左手,騰出手去攬這一隻匣子。不料匣子擦着欄杆邊上虛晃一槍,非但沒讓他沾着肉腥氣,反倒甩了他滿嘴巴的雨水。
呸!
瘦水匪撲了個空,火氣騰地一聲就竄起來了,還沒來得及發作,便見管事将一個瘦長的下巴颏朝芳甸的方向一偏,這一下異常果決,仿佛洋表啪嗒走了一格。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倒也在情理之中。
瘦水匪強壓住火氣,擡腳在麻稈背上一踹,罵道:“沒點眼力見兒的,還不快放人!”
麻稈連忙答應了,一把扯起芳甸,毫不客氣地去摟她的腰。芳甸的衣裳全濕透了,緊貼在瘦削的肩背輪廓上,露出的一段脖頸也是白生生的,水鳥一般伶仃而柔順,麻稈心裡一動,兩隻手自然就往不該殷勤的地方獻殷勤了。
他是吃準了芳甸不敢聲張,誰知道這女孩子也是犟驢似的脾氣,一下便扭過臉來,眼中那點蒙着淚的新仇舊恨幾乎能攢出刀尖來。
“别碰我,我自己來!”
她咬牙道,把濕透的裙擺用力撇到一邊,伸手抓住了欄杆。
她被大哥教着,也有一些翻牆爬樹的本事,這時強忍着膝蓋上的劇痛,緊緊攀住欄杆,隻是還沒來得及将重心渡到甲闆上,又是一個浪頭打來,兩船猛然一錯。
芳甸驚叫一聲,合身撲到了船舷上,整幅胸肋骨都被撞出了嗡的一聲響。
那出奇急促的震顫感非但沒有消散,反而閃電一般蕩到了全身,甚至穿透了她的下颌骨,頂得整條舌頭砰砰亂跳。她慢了一拍才意識到,那并非暈頭轉向時的幻覺——這震顫分明就是從船舷上傳來的。
怎麼回事?
震蕩感被小船的颠簸掩去了大半,照理說是很難分辨的,偏偏芳甸雙眼被雨水所迷,又低頭抹了一把雨水,視線正切進兩船之間。
隻見電船底下滾出了一圈圈極其細密的白沫,轉眼就被吞沒進了浪濤中,那是小電船發動時的預兆,裡頭的電機已經轟隆隆運作起來了。芳甸甚至有一瞬間的錯覺,她正攀在汽車疾馳的輪毂上,稍有不慎,便會被卷進梅氏的無量前程中,連個泡沫星子都濺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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