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有個小沙彌的聲音有氣無力道:“師父,我好餓......”
“好餓啊......餓得不行了......”
“餓餓餓餓......方丈,把魚拿出來吧,我們吃魚吧。”
“不成啦,得吃魚了......”
幾個和尚群起響應,方丈幹巴巴地咳嗽了片刻,道:“昨天......昨天不是吃過了?這魚啊......吃,吃個一兩次,不能多吃,阿彌陀佛......多吃,多吃就不靈了。”
小孩子的耳朵一下就鑽進去了,和尚吃魚,那可是開了殺戒!
方丈禁不住幾個和尚喊餓,痨病鬼似的咳嗽了一陣,窸窸窣窣地取出了什麼東西。小孩兒看不見裡頭發生了什麼,隻聽到鈍刀割肉的聲音,那肉應該是風幹過的,堅硬異常,鋸末似的簌簌直響。
老和尚道:“阿彌陀佛......吃吧......是什麼味道?”
小沙彌吸溜吸溜手指,道:“是鹹的!鹽巴的味道,一粒一粒的,好鹹!“”
小孩子的唾液一下就垂下來了,竟然還是腌過的魚肉!沒了晉北的鹽船,家家戶戶嘴裡都淡出鳥了,偏偏幾個要飯的和尚還躲在廟裡吃腌肉!
“飽了嗎?”
“有點兒......師父,我還想吃......今天吃半扇吧。”
小孩兒早就聽不下去了,飛快跑回家裡,這事情一傳出去,人皆大忿,他們家裡的青壯是冒着葬身魚腹的風險去鄂江打漁的,誰家沒幾條沉在江裡的人命?偏偏這幾個四體不勤的和尚,躲在廟裡吃腌魚,一條接一條,一扇接一扇,就是佛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看不過去了。
村裡人闖進破廟的時候,這幾個和尚還癱在蒲團上,回味無窮地咂嘴,見狀大驚失色,偏偏又攔不住——破廟被翻了個底朝天,領頭的眼尖,從方丈的破蒲團裡扯出了個沉甸甸的紅布包裹,衆人聞聲圍攏過來,仿佛是聞到了一股似鹹非鹹的鮮香,衆說紛纭之中,那紅布包裹被一把撕開了。
跌在地上的,赫然是大半個木魚,漆都磨光了,零零星星散落了一圈木粉,活像是一扇剖開的豬心。
“這個?”領頭人瞠目結舌道,伸手蘸了一點兒,果然是一股嗆口的鹹味,刺激得他舌頭砰砰亂跳。
老和尚顫顫巍巍道:“餓,餓呀......嘴裡淡得沒味道,廟裡就這麼一隻......塗過漆的木魚,沒辦法,餓呀!”
經此一回,這餓僧廟的名頭就傳遍了十裡八鄉。當地人早就看他們不順眼,索性趁此機會,将人驅逐出去,幾個和尚殘病交加,也沒有路資,隻好往山腳去,山邊常年有落石猛獸之害,人迹罕至,異常荒涼,隻有個棚子還算完好。
這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有了和尚的地方就得挖井,挖井的和尚雙足雖跛,相看位置卻很精準,沒鑿多久,就有水汩汩地往外冒出來了,昏黃腥鹹,竟然還是鹵水!
這是一口不知廢棄了多少年的鹽井,陰差陽錯間,竟然重見天日了。随手一挖都能出鹵,這山腳底下是藏了多少鹽?
這地方氣候莫測,動辄暴雨傾盆,沒法翻曬,幾個和尚就輪班沒日沒夜地用大鍋煮,煮得海枯石爛了,方才榨出了一條生路。那口和尚吃齋用的大鍋,終于嘗得出久違的鹹味了。
和尚細細碎碎地鏟下來,躺在鍋底的,赫然是一把參雜着砂石的粗鹽,顔色渾黃,鹹到腥苦的地步。
老方丈卻是用手指抹了一圈鹽巴子,哆哆嗦嗦地吮吸起來,兩隻老眼裡一時淌下淚來,縱橫在千溝萬壑間,仿佛另一股渾黃的鹵水。
真是佛祖保佑啊!
自此之後,附近人家家家戶戶私自煮鹽,蔚然成風。隻是土地有肥沃瘠薄之分,鹽井亦然,這些鹽井生在淺表,量亦有限,都是不知多少年前留下來的,被落石泥沙所填埋,卻也足夠附近村子的食用了。和尚們占了風水寶地,新廟自然拔地而起,寺門邊也不設什麼羅漢金剛的塑像,單隻是把這口救命的鹽井圈進了院門内。入寺的和尚越來越多,都是些青壯勞力,把鹽井運作得虎虎生風,很是過了一段好日子,隻是名字依舊叫作餓僧廟。
偏偏這消息就傳到了梅老爺的耳裡。
那是三十年前的事,梅老爺當家也還沒多久,梅家各大鹽号商行在他手底下運作得如火如荼。他壯年氣盛,又是鹭鸶腿上劈精肉的人物,把手底下各處鹽岸緊緊拿捏住了,到處疏通打點,自然不會漏了這一塊。
他本人雖未親至,梅氏的商船卻載來了一船的炸藥,和當地官府的文書。
這第一件事,就震動了整個鄂江鹽岸。
他這一出手,炸的正是白風馬堆。少了這一塊壁立千仞的巨石,原本在白風馬堆邊上盤旋沖撞的暗潮轟然四散,夾岸的激流為之一緩。好大的排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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