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他大哥由副官帶着,專注于練槍,年紀雖小,毅力已勝于成人,動辄花上大半天工夫,誰也勸不動他,這才躲過那一碗催命的甜湯。副官接到急電,帶他大哥飛赴府中時,房裡進出的除了殓屍的叔伯,便是各路名醫。
陸雪衾立在榻邊,聽母親和姐姐輾轉哀嚎了小半個鐘頭,先後氣絕,生老病死,可謂一夕嘗遍。
當時挑大梁料理後事的,除了他大哥這位長公子,就是幾位叔伯。這樣一樁令人目眦盡裂的慘事偏偏就壓在一夥亡命徒頭上,幾人激憤難言,當場拍闆,要通電全國,搜捕常氏,讨伐其靠山,為這一樁血案索命。此舉的後果可想而知,陸督軍身死,多方勢力頓失掣肘,又有這一番煽動,沅江一帶隻怕是草莽聚嘯,戾氣滔天。
也正是在拟定通電内容的時候,他們才勉強壓制住戾氣,問了一問陸雪衾的意見。這一位長公子雖然年幼,但卻是他們的少主,長成之後,必将秉承督軍未竟之志的,在大事上總要象征性地出面首肯的。
但誰也沒有想到,這一份慷慨激昂的電報,竟然被陸雪衾否決了。
陸雪衾一言不發,提筆劃去了遇刺二字,改作了病逝。
在這件事情上,真将他當作孩子便也罷了,他既然落了筆,就沒人能夠違背他的意思。
這意味着他的第一道指令,就是和激憤的群情相背的。
陸白珩并不知道他大哥當時是怎麼想的。這一下雖然短暫地壓住了局勢,但衆人心中郁憤難平,頗有微詞,這種無從發洩的戾氣在常雲超借此青雲直上時,更是到達了巅峰。
——長公子畢竟年幼,親情淡薄,遇到這樣的陣仗,怕是心中有畏。
——這樣的大事,交給小孩子到底不妥,還需我等代為決斷,等少督軍長成後......
——欲報此仇,安能顧惜小節?
——當初督軍兵臨蓉城,隻因一念心慈,為他人巧舌撬動,最終退居沅江,守諾不出,可恨國民政府背信棄義,是可忍,孰不可忍?
——二位公子切勿忘此血仇啊,他常氏所踏登雲梯,皆是陸氏骨血,連泰舟一力保他,國民政府中沆瀣一氣,無一可信,我等當不惜生死,戮力誅之,以奠督軍亡魂!
陸白珩打小聽的便是這樣的話,亂世中所謂的忠義從來都是一股偏激之氣,僅有敵我,無論是非。他父親的舊部心思精純,長年的壓抑一旦反撲,心中嘯叫的便隻有毒怨了,其中不乏偏激殘暴者,為人所不齒。
他大哥就仿佛挽着成群的泥牛,被那種龐大到毫無邊際的溶解感,一點點拖入了深海暗流之中。他并不知道大哥為那點反複拉鋸的平衡付出了什麼樣的代價,但在策劃蓉城爆炸案時,局勢終于失控了。
當時這一夥人的名頭已經很難聽了,但國民政府僅僅含混地以沅江流寇指代,直到蓉城銀行爆炸案的發生。
爆炸導緻銀行裡死傷頗衆,自然不消多說。當時附近的女中禮堂正在舉辦升學儀式,出席者頗衆,一記誤入場内的冷槍引得人群大亂,推擁踩踏間,傷者不計其數,甚至還出了人命。
此事一經見報,便在常雲超的授意之下,大肆渲染,最終就跟章回演義一般傳出去了,什麼女中的一名學生在典禮中途,撞見形迹可疑之人,密謀間屢屢提及匪首雪衣人,回去後僅和同伴學舌半句,便引來了亂槍掃射雲雲。
類似這般的鬼話在往後的交鋒中,屢屢見報,越傳越是駭人聽聞。到了力行社風頭最盛時,雪衣人三個字更是成了一時禁忌。
年輕人雖聲稱自己是蓉城人士,對此有所耳聞,但口中說出的話卻毫無顧忌,仿佛原封不動地從報上拓下來的,陸白珩對他脫口而出的“匪首”耿耿于懷,後來一問之下,他果然不是親曆者。
年輕人對此并沒有掩飾的意思,隻道自己那段時間并不在蓉城,是從家書上得知的,當時他的父親和妹妹亦參加了升學典禮,受了些輕傷。
他這人說話時很有些掩飾情緒的本事,陸白珩被他冷靜的陳述所迷惑,并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如今看來,那團疑雲卻更深重了。
有這樣的過節在,先前不清楚底細時也就罷了,事到如今,他真的甘心将這一夥他眼中的煞神放進蓉城麼?在力行社眼皮底下勾結匪類,一旦敗露,不死也要脫上一層皮,他真的肯冒這樣的風險麼?
這家夥估計是被大哥盯得緊了,心知無力抗衡,這才在刺殺前來了這麼一出。聽說戲子裡确實也有賣屁股的,他先用懷柔的手段使大哥放松警惕,末了臨陣倒戈,将他們的行蹤捅出去,确是一石二鳥的妙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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