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可惜他們的三岔口,并非英雄默契漸相生,而是自此歧路難回頭。
第112章
在那之後,一行人并沒有立刻出蜀,而是在西南各地輾轉,以躲避随之而來的搜捕。
他對戲班衆人的觀感頗為複雜,就他看來,這夥人實在是良莠不齊,心思又雜,難以擰成一股,但這一點雜質卻在此先一番遭遇中,奇迹般被篩淨了。
同伴接連喪命時的心悸膽寒,淪落賊手時的無力,逃出生天時那一瞬間的痛快,以及骨子裡至今纏綿不盡的酒毒......這一切都在陸雪衾的恩威并施下,織成了一張令人無從掙脫的羅網。
當時陸雪衾的所求已經不止于入蓉了,那一種貪求譬如竭澤而飲,他在源源不斷地汲取一些東西,他要一個人乘着這種清涼無端的物質被吸攝過來。也正是在步步緊逼的過程中,他有了意外的收獲。這樣一個武醜挑梁的戲班子,顯然有一些得天獨厚的天賦,進可結交達官顯貴,退可隐入市井之中,仿佛天生是殺手的巢穴。至于戲台上翻轉挪騰的把式,和真刀實槍之間,也隻差了一記推手——
沿途而來的追殺顯然是最好的磨刀石,從反擊追兵,殺人滅口,再到一步步為他所用,如臂使指,後來寶豐社那一套花旦刺殺、武醜善後的組織,正是在無數個生死交睫間淬煉成型的。
而以年輕人之警醒,又如何意識不到對方漸漸收緊的五指?陸白珩對這背後殘酷的博弈隻有一點兒模模糊糊的印象了,對他而言,這一段日子倒是是生平罕見的敞亮。
這戲班就跟狐狸窩似的,年輕人已經是狡黠之至了,幾個小孩子竟也一個賽一個的嘴甜心熱,陸白珩起先還忍不住在他們練功時奚落幾句功架,不料幾雙雀兒似的眼睛滴溜溜地就聚過來了,那點孺慕之情正是他招架不住的。
這倒也不是他自誇,小孩子是分不清青紅皂白的,有先前刺殺龍川壽夫這一樁偉績在前,陸雪衾不好接近,他這位“二當家的”便活脫脫成了繡像本裡跳下來的草莽英雄了。
——珩哥!珩哥!你這一身功夫是怎麼練出來的?下了不少苦功吧?你瞧我,不好好練功,還要被師傅打腿彎兒......
——珩哥,你是怎麼殺那些大惡人的?再同我們說說嘛!
——珩哥珩哥,你同師哥是怎麼認識的?我聽人說,你們是......患難之交!
——患難之交?師哥那樣厲害,珩哥一定也是大俠客。
陸白珩這樣的年紀,正是最快意恩仇的時候,隻是被父仇所牽絆,幹的都是殺人放火的勾當,這還是頭一次被稱為英雄俠客,心裡不免飄飄然起來——但也正是在這時候,父親舊部遞來的消息,給了他當頭一棒。
那是一封邀功信。
在他們兄弟二人失去聯絡時,代為整合統率陸氏舊部的,是一名被稱為赤雉公的副官。此人早年間就是陸督軍的心腹,其忠心自然不容置疑,陸氏夫婦遇害後,便是他代為扶持少主,籌謀複仇事宜,要認真論說起來,算是兄弟二人的半個養父。
但陸白珩始終難以對他心生親近,正相反,此人留在他腦海中的,隻有一道青灰而陰冷的影子,仿佛具象化的、從每個毛孔裡滴出血來的仇恨。
他這一封來信上,隻說了一件事情。
在兄弟二人被力行社追殺,生死未蔔時,他派出了一支死士,向委員長發起了報複。
陸白珩并沒有立刻意識到“報複”這樣的字眼意味着什麼,僅僅是心中疑惑,陳靜堂在蓉申一帶設下了天羅地網,光是躲避力行社無處不在的追殺已是難事,單憑一支死士刺殺常雲超,無異于癡人說夢。
但信封裡掉出了一張相片。
這張照片帶給他的驚悚感,遠超過龍川壽夫的剝皮照,那是一種源于靈魂深處的不寒而栗。
相片上赫然是一對身首異處的母女,旁邊一行小字寫道,昆園,劉氏,常氏長女。
昆園劉氏,這個名字陸白珩并不陌生,屬于常雲超的發妻。劉氏是粗手笨腳的鄉野女子,常雲超對這樁親事很不滿意,發迹後便将其抛在祖地,鮮少來往,轉而在國民政府中另攀了裙帶。隻有二人所育的長女還受了些照拂,嫁了财政署的某官員。
陸白珩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一樁報複,竟然是落到了她們身上。那種因果報應般的戰栗霎時間席卷了他的全身,乳母摻着毒血的乳汁,母親姐姐的痛苦嘶鳴,鬼門關裡濃稠翻湧的高溫和黑暗......
赤雉公就在這樣一張照片上寫道:且以常氏妻女之首,一雪前恥。如今衆心振奮,望大公子早日歸來。
雪恥?振奮?
他是瘋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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