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螢尉改建的時候沒有修改太多地方,這位齊王本身也不是個熱愛享受的王爺,住處設置的非常适合辦公。以緻于樊淵熟練地在長廊上穿過,側身躲在牆後面避開來往的侍女的時候,驚歎于這裡和百年後幾乎一模一樣。
他自然不能真的一路順風順水摸到齊王的房間去,事實上他也确實很快被暗衛發現了。但是驚動暗衛比驚動其他人要隐秘得多,而且每個暗衛幾乎都認得這位大人——殿下的好朋友。
樊淵沒有猶豫地直接果斷地問道:“淵是來看望一下殿下的,哪位願意帶我去殿下的房間?”
沒人敢擔這個責任,是殿下的朋友也隻能讓他們願意等殿下自己決定如何處理擅闖之事,而把他往齊王面前帶,現在還在昏迷中的齊王顯然是不能做出決定的。
樊淵早就料到了這種情況,他本不想動用的東西不得不為此動用。
“你們可認得這個?”樊淵取出了他當日買來的半玉。
這是未來的流螢尉都使的令符的一半。既然會被使用就一定有它不同尋常的意義。樊淵不知道現在這東西是否有調動暗衛的權利,但他不得不去賭一把,賭這玉至少是有點證明作用。
蒙面的黑衣暗衛們果然在看到那玉的時候震驚地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是看到了不可置信的一幕。
樊淵松了口氣,看來是有用的,隻是看他們沒有服從敬畏隻是吃驚來看,現在這玉還沒有未來它會有的效用。
“不知,能帶淵過去了嗎?”
樊淵抿了抿唇線,搖了搖手中的玉佩,淺笑着又問了一遍。
“樊大人,請——”态度恭敬,像是面對尊貴的客人一樣。
樊淵将玉佩重新收好,道了一聲謝謝。
門輕掩上的一刹那,樊淵再擡起頭時,眼角流落點點難以言表的複雜神色。
屋内歸于寂靜,樊淵在門口靜站了一會兒,才緩步走向床榻。
程斐瑄側身蜷縮在床上,青絲流瀉如墨在枕上散了一片。
即使是昏睡中,他也似乎格外敏銳,樊淵一靠近,他就皺起了眉,夢中都帶着警惕,排斥着人的接近。昏迷且發燒的齊王臉上一片通紅,可五官并未因病軟化,反而更顯淩冽。
生病的野獸比平常更加易怒而敏感。
樊淵在程斐瑄身邊坐下的時候,程斐瑄蹙眉微微睜開了迷離雙眼。
他花了點功夫才認出了樊淵一般,努力扯動嘴角笑了笑:“君……”隻說了一般,聲音沙啞得不像樣,他自己都不好意思用這樣的聲音喚對方的名字,因而停了下來。
“殿下,可還好?”樊淵溫和地問着,語氣輕柔,但是問出了的話客套而沒有意義,任何人這種時候都不會好,而任何人這種時候都隻會回答好。
“咳咳……”程斐瑄咳嗽兩聲,簡短地應了一聲,“嗯。”
纖白清瘦的手默默撫上程斐瑄的額頭,似乎是想試試溫度,可樊淵的手停頓在了手下感覺到的紋路上。
齊王依舊戴着他的黑色抹額,即便是這種時候都沒有摘下來。
程斐瑄知道樊淵停了下來,他看着樊淵艱難地動了動唇:“溫度……已經降下來了。”
他似乎是在阻止樊淵,又似乎并沒有阻止的意思。
樊淵視線凝固在自己的指間,沒有回應程斐瑄,也沒有移開手指,就如此凝固了動作。摩挲到那熟悉的紋路,樊淵眸中一時溫軟。
抹額上的繡紋是日後流螢尉的标志,半月與孤鷹。他對這個紋路的熟悉遠勝于對樊家家徽“三葉流雲”的熟悉。
他曉得後來世人更喜歡将這個标志稱為“禦之月”。
鷹是虞朝的圖騰,是皇室的象征,半月遮攔的孤鷹,是屬于皇室的暗黑之王。隐約中似乎意識到什麼。
“殿下,好好休息吧。”樊淵移開了手,禮貌地勸慰道。
秘密是要拿秘密交換的,他還不想去交換。哪怕對方說不用他付出同等的代價,他也固執地遵循着等價的意願。
程斐瑄怔怔地望着他半晌,最後也隻是笑了笑:“我……咳……知道了。”
第一章猶抱琵琶半遮面
齊王怔怔開口的樣子,在樊淵眼裡看來有些奇異的溫順,直讓他忍不住揉了揉齊王的頭發。
“往日裡不覺得,殿下今日不在,諸臣吵鬧得緊,才發現還是安靜好啊。”樊淵心裡輕松下來,想起今日的早朝,突然微笑道,“若是沒了殿下,淵竟有點舍不得。”
舍不得這種自帶消音功能的特别能力。
程斐瑄覺得大腦昏昏沉沉的,眼前人的面容都是模糊的,而那聲音像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尾音不斷在他腦海裡來來回回的穿過,好像是空谷回音。好半天才能擡頭看見樊淵帶着調侃的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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