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下琴,樊淵把琴放在了桌上,雙手搭在琴弦上,面露沉思之色,似乎是想彈奏一曲,又不知彈奏什麼。
“少爺,就彈那天您教秀兒的那支江南小調吧?”顔秀兒很是懂得找準時機。跟着樊淵入房,放下手中的燈籠,一雙美目期待地看着樊淵。
樊淵也不推脫,閉目撫弦,零散兩個音調跳出,然後就是一串流利的音符如山中清泉叮咚流瀉而出。
一曲終了,樊淵抱琴交給顔秀兒:“下次要小心點。”
顔秀兒接過琴,然後快速地說道:“秀兒其實……秀兒其實愛慕着少爺您。”
她話一說完,扭頭就跑開了,隻留下了剛剛放下的那盞她手裡提着的精緻的燈籠。
樊淵輕笑一聲,拎起燈籠看了一眼,燈籠上的畫精緻細膩,層雲繞月,星光皎潔,旁白寫題着幾行字:“車遙遙,馬憧憧。君遊東山東複東,安得奮飛逐西風。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月暫晦,星常明。留明待月複,三五共盈盈。”
今日倒是有趣,遇上了兩段告白。
樊淵在椅子上坐下,深思起來。
他其實一直在想怎麼去應對,也早就等待着這兩個人的告白。
顔秀兒自不必多說,無論話中真假,樊淵都不可能留她的。他還沒那麼高尚,拿自己的命去賭一場真心假意。
至于齊王程斐瑄的事,這就确實是個問題了。
樊淵自己也無法承認他對齊王殿下沒有半點好感,雖然不至于非君不可,但說他半點心思都诶有那就是自欺欺人了。
他上輩子就從沒想過真的去選擇一個相伴一生的人。
林家的小姐他雖然沒見過,但以林家的家教來看也不至于會有多差。或許正好符合他曾經的想,會是一位溫柔賢惠的妻子。樊家和林家的結合,也是有好處的。門當戶對的婚姻雖然不一定真的幸福和諧,但麻煩會少很多。
再看看齊王,要是選了齊王吧,也不是沒有一點好處,就是一個性别太麻煩了。樊淵隻有在這種時候會忍不住想想要是齊王是一位公主那就太省事了。他已經不是獨來獨往的孟君行了,他是樊家三公子樊淵,他的選擇還要考慮到樊家的反應。
一個是父母之命的未婚妻,一個是心有好感的齊王。
選擇誰又放棄誰自然各有利弊。
樊淵不知道今夜他自己已經想了多久,或者他在今夜之前也一直在想,隻是今日終于要做出一個定奪。
樊淵起身,提着顔秀兒這盞燈籠,慢步走向自己的書房。
點燈,鋪紙,研墨,提筆……
第二日一大早,樊橋被叫來時,看到的就是一份裝好了的信。
樊淵穿着一身官服,輕描淡寫地囑咐道:“麻煩橋叔幫淵找人送給爹吧。”
樊橋接過信封,感覺到裡面的紙張并不多,應該沒有說很多話,有些奇怪地問:“少爺怎麼突然想起給老爺寫信了?”
樊淵唇角微揚,勾起一個淺淺的笑容,眉眼裡笑意輕柔染上一層溫潤的氣息:“淵欲退婚。”
第一章斯人難候意難平
程斐瑄醒來的時候頭痛欲裂,一陣陣暈眩襲來,擾得他十分不舒服。
他其實并不經常喝酒,隻有遇上心情好或者心情不好的時候會喝上一點,而從前他也從沒有喝得像昨夜那麼多過。
這種宿醉的感受還真是第一次有。
即使覺得不舒服,本能也依舊告訴他他現在不在自己的王府。
“哎呀,你自己醒了?還真是準時。”焂夜推門走進來的時候态度自然地像是出入在屬于她自己房間裡一樣,“也好,省得我叫你的工夫,你的王服我叫暗衛送過來了,趕緊準備去上朝。”
焂夜随手丢過來一個包袱,程斐瑄下意識接住了。打開來一看,裝着的正是他平日上朝用的一套服飾。
“昨日發生了什麼?”程斐瑄腦子裡仍是一團糟,記憶朦朦胧胧的,理不清楚頭緒。
焂夜找了個位置坐下來,然後挺直腰背,端莊而嚴肅:“昨日你做了一件非常了不起的大事。”
程斐瑄知道焂夜的秉性,也沒把這種口氣當真,他伸手揉揉太陽穴試圖緩解頭痛。
“你喝醉了之後開始撒酒瘋,對樊大人……”焂夜說到這裡故意停頓了下來,用意味深長的眼神瞥向程斐瑄。
程斐瑄一愣,被這麼一提醒,他終于想起來了大概……
程斐瑄的臉色瞬時變得陰沉下來。
他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動的心思,就是在和君行說起後位歸屬和君行那位林家未婚妻以後,心裡煩躁得不行,隐隐明白了點什麼。之後一整天,都是心不在焉的,恰好又遇上老師的生辰,就忍不住多喝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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