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法院的路上,顧梓楠撐着下颚,看着窗外碌碌的人們和流動的車輛,忽然想起任洲。自從任婕提交證據立案開始,任洲就消失了,早出晚歸,把他躲得徹徹底底。其實用腳趾頭想也能明白是怎麼回事,借任洲八百個膽子,也不見得他敢偷了U盤交給任婕。
但終究和他脫不了幹系。
顧梓楠輕輕阖眼。傻子,他心想,估計内疚得不得了吧。
他還未成年,法院不允許媒體進入,攝像機和手機也一律沒收。庭審過程中,顧梓楠代替他那個已經躺在土裡的爹,麻木地站在被告席上,聽着任婕一項項列明顧禹城謊報的貸款用途。
法庭的燈光明亮到刺眼,鄰居十年,他從來沒這麼近距離地看過任婕。
她的眼尾也有一顆小痣,和任洲一樣。
她也是淺淺的雙眼皮,眨眼的時候會有一道小褶子,和任洲一樣。
她的脖子也細長白皙,和任洲一樣。
任婕發言結束,忽然感覺芒刺在背。她扭頭一看,那個寸頭的高個少年正堂而皇之地打量着她,那目光深沉平靜,卻好似暗流湧動着絲絲暖意。任婕微微蹙眉,半晌嘴唇扭曲,露出了一個可怖的冷笑。
那是怎樣的一個笑容:得意、驕縱、憐憫,毫不掩飾的惡意,還摻雜一點諷刺似的感謝。
顧梓楠被那一眼掃得背後發毛。往後半年,那張塗抹得白皙無暇的臉上,一個血意瘆瘆的微笑還常常把他從夢裡驚醒。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擠出被層層包圍的法院的,長槍短炮的攝像頭都恨不得怼在他的臉上,周圍鬧得他兩個耳朵嗡嗡直響,紛亂的說話聲、辱罵聲或者什麼别的······是賈禦給他戴上了口罩和帽子,護着他坐進車裡。
直到駛出了三四條街,賈禦才長出一口氣:“全結束了。”
顧梓楠埋在兜帽裡,手指冰涼。
回到尚景苑接了爺爺奶奶,賈禦搭着方向盤問他:“你不和你那‘好鄰居’告個别?”
顧梓楠站在車旁,回頭看了看這座高大、奢華的别墅。一晃十年,真快,劉蘭語他倆盼着幾十年的風光、幾十年的榮華富貴,頃刻付之一炬,無望了。
他立在庭院前的車道上,春日的風暖暖擦過面頰,海棠花在他瞳孔裡層層疊疊,開得絢爛。
他想,任洲,讓我自私一回。
你欠我的,你要記住了。
那天,喪家之犬一般的顧家小少爺連夜和爺爺奶奶随賈禦離開了S市,一路向北。
他沒有回頭,他不敢回頭。
賈禦在A市買了套一百三十多平的房子,三居室,他們四個住在一起。
顧爺爺和顧奶奶起初對賈禦的态度不鹹不淡的,好在賈禦忙得很,一天除了睡覺的時候幾乎不沾家,也沒引起什麼矛盾。賈禦說是讓顧梓楠跟着,其實是一直自己抗着養家的責任,也沒安排顧梓楠做什麼。顧梓楠不願意跟着白吃飯,沒幾周就坐不住了出去找活幹。
A市是臨海城市,來往的船隻絡繹不絕,港口上永遠缺勞動力。顧梓楠跟着一群成年男人運貨,搬油、搬海鮮等等,常常一晚上幹下來身上都帶着一股海上的味道。
顧梓楠賺到第一個月的錢時,猶豫了很久,決定交到賈禦手裡。
賈禦那天回家早,那幾個老狐狸精摁着他死命地灌,紅的白的兌着摻,事兒才好不容易有了點苗頭。他平時忙得腳不沾地,壓根兒不知道顧梓楠還背着他找了個活兒幹,正翹着腿坐在寶藍絲絨沙發上看表,門就從外打開了。
顧梓楠一看他坐在那,有點愕然,躊躇了一會兒就向他走過來,從褲兜裡掏出個信封。
賈禦不動,吊着眼尾看了他一會,接過來輕輕一捏,笑了。
“值當嗎?”他笑着,忽然皺了皺鼻子,一股淺淡的腥味直往鼻子裡鑽。本來喝醉了就頭暈,給這味道一刺激,賈禦難受得張嘴就嘔。他喝酒從來不上臉,剛剛坐那臉白皙得和玉似的,這麼一吐倒是把顧梓楠吓了一跳。他趕緊接了杯溫水塞賈禦手裡,拿着拖把和消毒劑一陣清理,動作還小心翼翼的,怕把爺爺奶奶吵醒了。
賈禦吐出來舒服了不少,披着西裝外套杵在那看着顧梓楠給他清理。
“養你們我還是養得起,你要是想上學——”賈禦忽然道,他茶色的發絲垂在耳後,已經很久沒修剪過了。
顧梓楠正在往地上噴消毒劑,聞言慢慢直起身子,截住了他的話頭,說:“我想問問,‘跟着你’,是被包養的意思嗎?”
客廳的吊燈明亮無比,把兩人臉上的表情照得清清楚楚。
賈禦眼底暗流湧動,半晌笑了一聲:“我知道了。”
從那天起,顧梓楠被挂了個跟班的頭銜,随着賈禦四處跑。工地、酒宴、寫字樓、歡場,他們見無數的人,簽無數的文件,喝無數的酒。隻要在外面,賈禦簡直就像變了個人,披着一層虛假的皮,長袖善舞,遊刃有餘地在各色人群裡穿梭着,狼狽不堪都留在回家後。喝酒是談事兒永遠的主題,顧梓楠年紀輕,沒資格給賈禦攬酒,隻能眼看着賈禦給那些混蛋一杯杯摁着灌。其中有個老家夥就喜歡看賈禦眼尾面頰绯紅的神态,甚至逼得賈禦有一次直接在廁所裡吐出血,還是顧梓楠紅着眼睛架着把他送到了醫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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