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羨安隻十指如飛處理工作,清心寡欲得像個剛下山的和尚。
但是沈青自己先硬了一回,不過他知道通常傅羨安一天隻準他撸一次,所以隻能哼哼唧唧夾着腿準備睡覺。
熄燈的時候,沈青感覺到傅羨安從背後抱住他,頸邊落下一個熟悉的吻。好久好久,兩人都沒睡着,沈青想起在浴室接吻時他嘴裡的酒味,悄聲問:“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想對我說?”
“嗯。”傅羨安困住他的手腳,下巴擱在他頭上:“……周周沒了,死亡時間,今天下午兩點。”
沈青像是早有心裡準備,不怎麼吃驚,卻遺憾地說:“啊,我們還約好下個夏天一起去水族館喂海豚來着。”他整個人縮在傅羨安的懷裡,47公斤,瘦得可憐的小小一團:“……看來是去不成了。”
傅羨安摸了摸他的臉,沒感覺到濕潤:“我陪你去。”
“好啊。”沈青乖巧地點頭:“……我不難過,沒事的。我知道,周周和我不一樣,他換不成心髒,每天都很累。”
沈青反複強調:“我真的不難過。”
傅羨安沒在他臉上摸到眼淚,便将他抱得更緊。手掌也貼上他胸口的睡衣,掌心挨着那層皮肉,沒有感覺到心跳,但傅羨安知道,那裡有一個機械心髒,通過内部的磁場讓内置渦輪得以在懸浮的狀态下運轉,然後向身體各個部位不間斷地供血。
持續不斷的血流不會産生脈動。
周周是一個十二歲的小男孩兒,沈青是在一家私人醫院認識的他。他們都是身體同一個部位出問題的病患,不同的是沈青很幸運,迄今為止機械心髒已經為他延長了十五年的壽命。
但周周的身體條件一直達不到手術狀态,所以這個結果似乎就成必然。沈青一直有準備,但難免還是有兔死狐悲的傷感。
傅羨安把他抱得很緊,沈青艱難地轉過身,把自己面對面地嵌進他懷裡。
“哥哥,”他在黑暗中摸到傅羨安的側臉,用冰涼的手背貼住他的唇:“你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
“記得。”傅羨安叼住他的指尖咬了一口:“你那會兒又窮又拽,我怎麼會忘記?”
沈青噗嗤一下笑了:“是嗎?我這麼讨厭嗎?”
“不讨厭。”傅羨安假裝沒聽見他掩飾的哽咽:“一點都不讨厭。”
02
十五年前,沈青第一次知道“死”是什麼概念,也是在初遇的那天。
傅羨安當時跟着傅君丞去鄉下考察項目,那年他十歲。
名義上是這麼說,其實十歲的孩子懂個什麼呢?傅君丞把兒子帶去鄉下也沒個别的目的的,主要是帶他看一眼自己那個半死不活的老情人,以及那個他從未謀面的弟弟。
鄉下基礎設施建設得不好,但空氣質量卻是一等一的棒。
黑色的中華轎車碾過泥碾過土,一路十分張揚地來到鳳芸芸家那棟自建三層小别墅。
時值寒冬,小别墅的花園裡雜草叢生,凋零的花朵幹枯變色,連池塘的假山上都蒙了一層冰,一眼望去,盡是蕭條寒碜的景色,但不難看出别墅主人之前的精心打理。
進了門,傅羨安的視線落在門邊一副顔色殘缺不全的蠟筆上面。不過他沒來得及觀察更多,先被一股難聞的燒焦味吸引過去。
傅君丞一進門就上了二樓,急匆匆的,隻囑咐兒子不要亂跑。
尋着那股燒焦味,傅羨安找到廚房。
整個廚房濃煙籠罩,活像進了中央三台播的西遊記,他被嗆得連連咳嗽,勉強在濃煙中分辨出一個小小的人影。
他喊了一聲,倒是把那人影吓了一跳,緊接着發生了一串丁零當啷的連鎖反應。傅羨安被鍋碗瓢盆摔碎的聲音弄的心驚,撥開濃霧走進去,那摔在地上的小孩兒也剛好回過頭來。
這就是傅羨安這一生裡與沈青的第一次見面。
03
五歲的小沈青穿着一件單薄的棉毛衫,髒得看不出顔色,黑眼仁占比大的眼眶裡蓄滿了被濃煙嗆出來的淚,他臉上帶着無措和疑惑地看着闖進廚房的陌生人。
傅羨安原本想和他打個招呼的,看這情形卻顧不得了。他仗着身量高些,一把拎起還坐在地上的沈青,讓他遠離那堆還冒着熱氣的不明液體,以及地上摔成幾瓣的瓦罐。
小沈青身上的衣服濕了大半,沾着褐色的藥汁,一貼上傅羨安的外套,立馬把他身上淺灰色的修身羊絨衫弄髒了。
出了一片狼藉的廚房,傅羨安把人放在沙發上:“你在做什麼?煮飯嗎?很危險。”他的目光從沈青被燙起水泡的手背上移到他臉上:“太危險了,如果燙到頭怎麼辦?”
五歲的沈青點點頭,似乎聽懂了。但他自從鳳芸芸生病之後就變得不愛講話,所以隻是一言不發地從沙發下去。傅羨安跟在他身後,見他拿着比他還高一個頭的掃把收拾廚房,趕緊從他手裡搶下來:“我幫你,這裡碎片太多了,會劃傷腳,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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