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叢那時候隻有八歲,或者更小。他身上穿着腈綸的短衫,從領口和袖子裡鑽出的脖子與胳膊,都顯得那麼幼稚與細弱。他太小了,小到無法分清他究竟是一個男生,還是女孩。嘴唇的紅色像火焰一樣,灼燒着他的臉龐。
姐姐看了看:“以前沒發現,叢叢的臉這麼好看啊。”
“等着吧,”她的紅指甲輕輕滑過季叢的下颔,最後在他肩膀上拍了拍,“你的臉會給你帶來好運的。”
冬天的時候,撫育院的阿姨從勞動的院子裡叫他過來,然後蹲下來給他理了理衣服,領着他到校長辦公室。
房間正中的桌前,校長正和一個衣着體面的中年男人在講話。看到季叢他們,趕忙說:“來了,來了。”
于是那個男人轉身過來,而後邊的阿姨将季叢往前推去。那個場景裡,季叢正對着窗外的陽光,視線裡所有成年人的面容都是模糊的,而他能感到他們一緻将視線落在自己的臉上。
“你看看,像嗎?”那個男人問。
“在皮不在骨,在皮不在骨。”旁邊的人賠笑道,“當然比不上少爺。”
“不錯。”男人點頭,像是很滿意這個答案。
他就是季乘原,季嶽的父親。并将以領養人的名義,将季叢帶去屏市。
而“叢叢”,就這樣變成了季叢。
一切都發生得太匆忙,季叢沒有力量抗拒,也不能抗拒,因為對于撫育院的孩子來說,被選中,就是最好的歸宿。
離開前,他坐在汽車後座上,小聲問撫育院的阿姨:“……我有爸爸媽媽了嗎?”
那女人心不在焉地塞給他幾塊糖,随口敷衍着:“多問這些幹什麼,去哪兒,不都比待這裡好?——差不多行了,叢叢。”接着“砰”地一下,替他關上車門。
離開時,季叢透過車窗,看見屋中無數孩子豔羨嫉妒的眼神。撫育院大門的燙金大字在冬日的陽光下熠熠生輝:馨美,仿佛正把溫馨美好的祝福,送給一切孤苦無依的孩子們。
屏市。峰如山屏。
如果說撫育院的回憶被切割成了塊狀,不分前後地排布在季叢腦海中。那麼來到屏市的這一天,隻剩下殘餘的光影,聲味,和皮膚上的溫度。
汽車在半山腰上行駛,山下不遠處便是繁華的建築群。車行駛得極快,西面的餘晖讓視線中的一切都變成了暗紅色,忽閃忽閃地濺射在季叢臉上。
前面的司機不斷囑咐,待會先生夫人會帶他參加一個宴會,很重要。
“衣服着裝……不要說話……”
溫柔的風中,從山的極高處,恍惚有陣陣悠遠晚鐘聲響傳來。
“當——當——當——”
潮水一般湧過林海,湧到天際。
季叢覺得好奇,他看見自己趴在窗外,朝鐘聲傳來的地方望去,入眼隻是滿山的綠色。
通過窗外的景象,可以辨别車子已經過了最高的地方,開始走下坡路。将要拐過一個轉彎口時,司機忽然驚慌地喊了句什麼,緊接着下意識往外打方向盤。
季叢還沒有來得及轉頭,他也并不記得是否已經轉頭,屬于那天的記憶從這裡開始如同斷崖般褪色,中止。首先離開的是影像,因此一切變得漆黑起來。其次是感覺,因此他并沒有覺得任何疼痛。最後是聲音,
因此……那鐘聲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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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可能還要有一章
##08
季叢在屏市的生活,是從一個白色房間開始的。
他躺在床上,看見高高的天花闆,然後是手上的挂針,同時他感覺到自己頭上纏繞着緊密的的紗布與繃帶。被子,桌椅,牆面,百葉窗,一切都是白色。潔淨荒蕪到寂寞。
屋子裡冷氣打得很厲害,連光線都冷冰冰的。
每天固定會有護士來替他更換紗布和吊水,因為他隻是一個孩子,所以從來不會對他提及有關身體狀況的事情。
在旁邊的牆上,有一扇半人高的玻璃窗,方便家屬和醫生查看病人的情況。
季叢曾經在那玻璃外面看見過季乘原,這個男人還是穿得西裝革履,體面無比。他旁邊站着位同樣打扮得體的中年婦人,正以一種難以克制的興奮說着什麼。而季乘原也相當愉快地回應着婦人的話,激動的心緒使這對男女表現出了有别于富貴出身的難得的親切。
奇怪的是,即使是在如此熱烈地交談,他們落在季叢身上的眼神,卻是出奇的無動于衷。
房間裡都是冰冷的色彩,季叢覺得大腦霧蒙蒙的,看不清一切的過去與未來。他的記憶變得很破碎,大腦慢慢把它們拼成一團。他望着窗外的人,望着季乘原,想起來是這個人選中了他,将他帶出馨美,帶來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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