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的妻子病重,連藥都咽不下去時,他在做什麼?
他跪在地上,用四娘熬更守夜,親手為他縫制的衣服,去擦盛浩元髒污的鞋面和吳祯的袍角。
他的母親無聲無息地離世時,他又在做什麼?
他知道了試論和策論的題目,正在不斷告訴自己,他可以和那兩人周旋,以後肯定能等來轉機。
轉機,轉機,
真有了轉機,又有什麼用?
又有什麼用……
這一刻,佛前,溫鳴生生嘔出一口血來。
燭光搖晃,他撐在冰冷的地上,一手抓着衣襟,單薄的布衣下,嶙峋的脊背不住顫抖,嘶啞如哭:“我溫鳴,枉為人夫……枉為人子……”
臘月二十六,謝琢在文華殿輪值。因為天寒,他有些咳嗽,鹹甯帝還特意讓高讓端來藥茶給他潤喉止咳。
見謝琢難得有些心不在焉,鹹甯帝取笑道:“延齡可是因為快過年了,想着回家?”
謝琢回過神來,立刻羞愧道:“臣禦前失儀。”
“怎麼就失儀了?延齡年紀不大,心思浮動是正常。”要到年關,禦案上的事情少了許多,鹹甯帝有了關心近臣的閑心,“過年可會将家裡人接到洛京?”
謝琢回答:“臣父母早逝,隻有一個老仆在清源老家守着老宅。不過老仆年紀大了,冬日嚴寒,不适合舟車勞頓,所以應該不會接他入京過年。”
“這樣,”鹹甯帝很欣賞謝琢,無父母照拂卻能高中探花,說明心志堅定,不會輕易動搖,沒有家族所累,也少了朋黨之争,讓他能放心将事務交到他手裡,說着,語氣也愈加溫和,“那你獨自在京中過年,可以多走走多看看,京中繁華,非其他地方可比,如此一來,你這年過得也不會冷清。”
吩咐完,鹹甯帝又問回:“延齡還沒告訴朕,剛剛為何心不在焉?”
謝琢慚愧道:“臣念着冬日天寒,明年開春,冰雪融化,無定河洪水湍急,不知道會淹沒多少農田民舍。又想到今日制科開考,希望參加考試的舉子中,能有一二可用之才,解無定河春洪之危,所以一不留神思緒便遠了。”
“你不提這樁事,朕差點忘了今日是臘月二十六,”鹹甯帝問高讓,“這次制科,可是在秘閣中進行?”
高讓攏着拂塵:“是的,現在應該剛剛開始。”
“主考官是徐伯明和吳真義?他們兩個倒沒什麼讓朕不放心的,”鹹甯帝心憂無定河已久,被謝琢的話挑起興緻,思忖片刻,“延齡可有興趣随朕一起去看看?”
謝琢起身施禮:“臣遵命。”
鹹甯帝隻是臨時起意,沒有帶上儀仗,隻領了謝琢并高讓和幾個内侍,緩緩行去。
文華殿離秘閣不遠,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就到了。
得知鹹甯帝來了,徐伯明和吳真義對視一眼,讓他繼續守着,自己連忙起身去迎。
鹹甯帝擺擺手:“不要驚擾了裡面正在考試的舉子,朕在殿中,閑來無事,想起今日制科開考,來走動看看。”他又問徐伯明,“初試的策論都看完了,可有看見好的?”
徐伯明走在鹹甯帝左後方,落後半步,恭敬道:“是有幾個好的,其中一個姓溫的考生,在呈上來的文章中談了幾條治河理念,我和楊首輔以及幾位閣老都覺得這人對山川水文詳熟,提出的治河之法也很務實。”
“嗯,談治理河道,務實最是難得。”鹹甯帝颔首,“能挑出一個來也不錯,眼見着就要過年了,無定河洪澇無常,朕心裡挂着,總是不安。”
徐伯明垂首道:“陛下心系百姓,是天下之幸。”
進到秘閣的考場中,副主考禮部尚書吳真義已經起身退到一側,将主位讓給鹹甯帝。
謝琢一直跟在鹹甯帝身後,不經意地擡起眼,很快便看見了溫鳴。
溫鳴身上穿的仍是那件半新不舊的文士服,似乎一夜沒睡,臉色慘白,雙眼浮腫。不過在制科前睡不着的不止他一個,許多人都熬紅了眼,倒不顯得他特殊。
隻是看起來,開考已經過了一個時辰,溫鳴卻端正坐着,紙面上一個字沒寫,無人清楚他在想什麼。
不知是誰擡頭先發現了身着龍紋常服的鹹甯帝,沒過多久,考場中的舉子齊齊俯身,高呼“陛下萬安”。
鹹甯帝免了禮,溫和囑咐:“朕不過信步而來,諸位認真作答即可,莫要分心。”
話是這麼說,但普通舉子此前根本沒機會得見天顔,重新在位置上坐好後,一連幾人都因為手抖,拿不穩手中的毛筆。
鹹甯帝也确實如他所說,沒有準備久留,他在主位上坐了坐,表明了對此次制科的看重後,就起身準備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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