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南豎起食指搖了搖,露出“你不懂”的鄙夷眼神,“睡覺并不能把精力睡回來,相反,睡得太久會導緻頭暈惡心、渾身無力,你需要接近自然,用活動的方式來緩解疲憊,比如兜風、運動、品嘗美食。”朱南像個專業的健康指南,“明天上午我們聽音樂會,下午……打球和遊泳,你喜歡哪個?”簡甯絲毫不為所動,“也許你說的對,可是因人而異,和你出去,我會更累。”朱南立刻沉下臉,捏起簡甯下巴,溫柔蕩然無存,“做一個合格的戀人,你又忘了?”陣陣壓力傳來,簡甯目光低垂,隻好退一步道:“我忙了一個禮拜,明天下午和晚上還要打工,真的想睡個懶覺。”“沒問題,那就睡個懶覺,然後出去吃飯,音樂會循環演出,每場一個小時,來得及。”簡甯還想說話,朱南卻打斷他,“小簡甯,我們要互相尊重。”簡甯無奈,相處至今他還沒摸清朱南的性格。自己說些不軟不硬的話,他有時候會一笑置之,有時候卻會大發雷霆。簡甯一而再再而三試驗他的底線,隻是為了給自己留下最充分的空間。下巴被捏得發痛,朱南紅曜石般的雙眸放出攻擊性的光芒,近在咫尺。突然簡甯眼睛一痛,啊了一聲,一手捂住眼睛,一手去捉桌上的眼藥水。“怎麼了?”朱南搶先一步找到眼藥水,讓他靠在自己身上,輕輕翻開眼皮,一邊吹一邊将藥水滴進去。一瞬間簡甯有些恍惚,這種溫柔的氣息流進眼内的感覺,讓他嘗到了久違的安慰。“好點兒沒有?”簡甯閉着眼睛,嘗試轉動眼珠,“不行,睜不開眼睛。”朱南當機立斷,“去醫院看看。”簡甯愣了一下,以前眼睛也經常刺痛,但忍一忍或者滴點兒眼藥水就會好,沒這次這麼嚴重。可即使是這樣,他也沒想過要去醫院。一般人對待這種小痛,不都是放任不管麼?事實證明朱南并非多此一舉,醫生說簡甯因為過度用眼不注意用眼衛生,有些發炎,要敷藥三天,期間不能睜眼。炎症消除後平時還好注意。醫生給簡甯眼内滴入藥水,又給雙眼眼眶到太陽穴的位置塗上厚厚一層藥膏,再在頭上纏了一圈紗布。簡甯站起來,不自覺地去摸周圍的東西,剛邁出一步,就被凳子撞了。朱南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大笑出聲,簡甯頓時臉紅,雙唇抿起,茫然又無辜。朱南握住他的手,“看你以後還敢不敢總揉眼睛,小簡甯,拉好我,咱們回家。”簡甯感覺到周圍人不少,臉色更紅,好在看不到,不會太尴尬。回去後朱南用熱水幫他擦了臉和手,兩人上床,趁他看不見,朱南欺負起來更是不留情,進入前還故作好心地警告:“你别太激動哦,否則流眼淚了對眼睛不好。”說是如此,可這次朱南很溫和,進入沒多久便退了出來,期間更是幾次停下,簡甯猜想,他大概是看他有沒有真地流眼淚。“整天玩命打工,這下好了,三天看不見,三天拿不到薪水不說,老闆還很可能趁機換人!”身體上放過他,嘴上便要讨回來,“等年齡大一點兒,年輕時攢下的痛就會發出來,到時候看誰管你……”朱南不停嘀咕,簡甯不言語,卻知道他說的有理,知道他……是真的為了自己好。第二天簡甯再拗不過朱南,隻好去約會。一路上被朱南拉着走,掌心傳來溫暖,簡甯突然就很輕松,雖然眼睛看不見,可這種完全相信一個人、依賴一個人的感覺,卻是從小到大都不曾體會的。聽的是交響音樂會,簡甯在音樂上沒什麼造詣,開場不到十分鐘就昏昏欲睡。朱南卻是從小就學習欣賞高雅音樂,管弦奏鳴碰撞中,他側頭認真地看着正打瞌睡的簡甯。隻有在他看不見的時候,自己才能毫不掩飾地露出寵愛的神色。他将簡甯摟進懷裡,睡着了的簡甯很聽話,面容平靜安詳,不像平常要麼冷冰冰,要麼苦大仇深皺着眉。撥開他額前的幾縷碎發,輕輕印個吻上去。簡甯完全沒察覺,看來簡甯真是累了,朱南心情很好。不久後簡甯被身體的劇烈晃動驚醒,耳朵辨認一下,周圍已經沒有音樂聲了。“需要我抱着你離開嗎?小、簡、甯?”聲音緊貼着耳邊傳來,簡甯意識到自己正被朱南摟着,趕緊退開,“演完了?你怎麼不叫我?”朱南攤手,“我起碼叫了你三遍,公共場合,總不能大聲喊吧?”簡甯郁卒,那公共場合就可以随便抱了嗎?渾渾噩噩假裝聽了場交響樂,簡甯從進門到出門,根本不知道,他剛才來的是真靈國最大的音樂廳,聽了最富盛名的樂隊演奏,那高額的門票根本不是他能想象的;他坐在貴賓包廂,視野開闊、收聽效果極佳。這一場讓多少人崇拜與期待、多少人做夢都想來卻無法來的音樂會,就在他的懵懂與睡夢中、以無意識的方式悄然溜過。曾經有一次,他也暴殄天物過。“帶你去我常去的餐廳,吃小羊排,你一定喜歡。”朱南邊說邊開車,簡甯自以為沒有拒絕的資格,便不言語。進入餐廳第一感覺就是好香,接着優雅的鋼琴聲傳來,卻聽不到客人交談和用餐的聲響。他知道這裡一定很高檔,客人肯定都是上層人士,他們吃飯的目的可以有很多,卻唯獨不會是為了填飽肚子。這裡對客人的衣着也一定有要求吧,簡甯想,像他這樣的如果一個人來,絕對不會被放行。服務生上了些東西,他看不到,朱南也不說,隻好幹坐着,感覺好傻。接着感覺到朱南走過來,将餐巾放在自己膝上,又在桌面上悉悉索索地擺弄了一陣,“張嘴。”簡甯機械地張嘴,涼涼的液體滑進來。“開胃酒。”朱南說。簡甯試着品嘗,因為沒有比較,也不知道所謂的好酒究竟好在哪裡。“再張嘴,還有開胃菜。”如是幾次,簡甯不好意思地說:“你告訴我餐盤的位置,我自己吃,不用麻煩你。”“你自己吃一定會不停地發出聲音,多沒禮貌。”簡甯一想也是,可總讓朱南喂吃也不好,有點兒郁悶。卻不知此時的朱南一臉笑意,因為能在大庭廣衆下喂他吃東西,心裡不知多高興呢。這樣吃了一會兒細膩松軟的小羊排,又有一個腳步聲向他們走來,簡甯聽得出,不是服務生。“小南?你也在這兒?”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從近旁傳來,雖是疑問,語氣裡卻不見一點兒驚訝。“林哥?這麼巧。”簡甯感覺到朱南站起來了,應該是打招呼。這個人是朱南的哥哥?簡甯頓時覺得自己的存在感變強了,還有些無地自容。“呦?還帶着人?這位……以前沒見過,眼睛受傷了?”不出意料,話題很快就引向自己,簡甯同時感覺到一道目光射過來,不是很溫和。“眼睛有點兒炎症,小毛病。”“什麼時候認識的?”男人挨着朱南坐下。“前一陣兒。”朱南語氣猶豫,簡甯猜他大概不想說。不想說,但最後還是回答了,難不成朱南怕這個人?緊接着,他又感覺到剛才那道目光在看他,那人問起近況,朱南回答得模棱兩可;又聊起這家餐廳的美食,朱南仍是心不在焉興緻缺缺。期間那道目光時不時就轉到自己這邊,簡甯有些緊張。答應跟朱南在一起是不得已而為之,但他根本不想闖進他的生活,更不想面對這些複雜的、高高在上的人。突然間朱南不悅地問:“你幹什麼?”那個人無所謂地笑着說:“你的品味一向不錯,所以想嘗嘗。”“林哥,你知道的,我讨厭跟别人分享我的東西。”“是嗎?可是小南,從你出生到現在,你一直在跟别人分享一些很重要的東西。”朱南沉默不語,那人又說:“下個月可儀小姐就要繼承爵位,成為下任家主了。”朱南聳肩,“那又怎麼樣?”“不怎樣,等觀禮的時候,我們再好好談。”簡甯越聽越古怪,他不知道,此時他面前伸了兩隻手,其中一隻要再前進五厘米就能摸到他的臉,可惜卻被另一隻緊緊抓着手腕,失去了前進的可能。然後兩隻手同時放下,那個男人說:“我先走了,再見小南,還有……小南的朋友。”簡甯總算松了口氣,吃完飯回到車上,朱南問他想去哪兒,簡甯說随便。“不許再說謝謝和随便,又忘了?”說話不帶任何情緒就是朱南發怒的前兆,簡甯基本掌握了這一點,這時便隻好有些無奈地低聲說:“那我想回去。”朱南:“……”可最終還是聽了簡甯的話,開車走了。“剛才那個人叫朱林,是我的堂兄,朱家另一個分家主事。”“哦……”“我知道你不愛聽,沒關系,我也沒指望你能聽進去,隻是我想說了,你單純地聽就好。”簡甯一臉黑線,“哦。”“下個月現任朱家家主要将爵位交給他唯一的女兒,到時候我們都要去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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