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仕安語中所表示的友好卿塵聽得十分清楚,修儀和太常侍分别為天帝不離左右的倚重,以後共事之處甚多,孫仕安随侍天帝多年,卿塵亦知道他的份量,微笑道:“多謝太常侍提點。”
孫仕安道:“都是為皇上分憂,郡主請。”說罷掀了錦簾,恭聲道:“皇上,清平郡主來了。”
卿塵屈膝行禮:“皇上。”
天帝靠在長榻一邊正以朱筆寫了句什麼,聞言隻擡了下頭,随手一點:“那邊的折子,先替朕看看。”
卿塵看着一旁金絲楠木長案上放着小山似的奏章,微有些錯愣。領了旨走到長幾旁坐下,随手翻看,心裡喟歎。這已是三省篩選揀重要的上呈禦覽,便有如此之多,怪不得天帝今天便要她過緻遠殿來,奏章累積光翻也叫人手軟,何況要一一處理得當。想必鸾飛随在天帝身邊這麼多年,也不是白受榮寵的。
收斂心神,專注于這些林林總總的條陳之上,所幸言辭答對諸般政務倒也并不陌生,昔日在湛王府曾不止一次看過這些,亦曾和夜天湛閑談商論,因此早有眉目。她一邊挑揀緊要的奏報,一邊抽紙潤筆列了綱要附上,将其中幾份先放在了天帝手旁。
天帝沒有言語,卿塵便繼續陪在一旁将整理好的奏章依次取來,不知過了多久,孫仕安輕聲道:“皇上,快二更了,該歇息了。”
天帝“唔”了一聲自案前站起來,走到一旁張挂于牆上的皇輿江山圖前,突然問:“南靖侯問安的手本,為何同北疆善後的軍情放在一起?”
卿塵知道是在問自己,答道:“北疆隸屬北晏侯管轄,四藩之事息息相關,一發而動全身,細枝末節亦可影響大局,是以将四藩的奏折無論何種總歸一類,以便皇上查閱。”
天帝又道:“将奏報平隸大疫的條陳額外挑出,卻又是何意?”
卿塵回道:“赈濟司平隸大疫的條陳上詳述了目前采用的赈治方法,有些措施怕是無效反害,需要斟酌。”
“哦?”天帝回身過來:“那你倒是說說,平隸地區瘟疫四蔓,數月不消,該如何是好?”
卿塵想了想道:“回皇上,剛剛看赈濟司的奏本上說,此次瘟疫染者‘頭疼身痛,憎寒壯熱,咽喉腫痛,高熱昏愦,不知人事,十死八九’,而最可怕的是其擴散迅速,傳染性極強。疫情既已發生,赈濟司隻治不防是以才始終控制不下,應該先将疫區封鎖,身在疫區的百姓亦要嚴令禁止群聚,以免疫情繼續蔓延。奏本中‘瘟神作怪,陰陽失序’之言,實屬無稽,百姓多因求拜巫醫胡亂診治,才會延誤病情,若不及時遣派醫者分發藥物,怕是越發耽擱。還有,已死的病人要妥善處置,最好是火化,以斷瘟疫之流竄。”
話說至此,天帝眉頭猛的一皺,卿塵停了下來。天帝看了看她:“說下去。”
卿塵提了個膽大的建議,卻鎮靜如初,繼續說道:“疫情起因各異,不知底細不敢輕言藥方,但有幾味藥或者可以預防一二。朝廷應出資購藥,在百姓之間分發,着未感染病症之人以水煎煮飲用,防患于未然。平隸地處京郊,距天都不足百裡,天都内外八十一坊都該小心防範為是。”
天帝聽她說完,默想了一會兒道:“本朝至慶十年,景州曾有過一次大疫,前後瘗者近二十萬餘人,枕藉于路。疫後并惹起大亂,數年方平。不想此次平隸竟亦出了疫事,朕甚是憂心。”
卿塵回想一下,道:“太醫院的典籍有至慶十年瘟疫記載,那次應該是鼠疫,和此次并不相同。疫情蔓延必然影響民生經濟,疫後大亂是未有防患,若在救治疫情的同時施赈濟、減賦稅、開義倉、設粥廠,便可緩解疫區困苦,安甯人心,恢複生産,亂自然不起。”
天帝思量半晌,點頭道:“就照這個意思,替朕拟旨給赈濟司,并着戶部劃撥三十萬兩太倉銀,開局散藥,廣施救治。情況如何,每日報朕知道。”
卿塵遵命拟旨,寫到一半,突然擡頭道:“皇上,鳳家願捐紋銀千兩,雖其力微薄,但也替國庫省着點兒。”此話雖未同鳳衍商量,但這深得聖心之事,鳳衍該是心裡點燈籠透亮的。鳳家不缺這點兒銀子,但這錢亦不能多捐,隻能點到為止。
孫仕安精明人,立刻跟上道:“老奴也願将本月俸祿捐出,替皇上分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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