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便有大臣出反駁道:“啟奏皇上,天災異禍乃是政有所失,天象示警之兆,如今四海沐天聖澤,升平安樂,豈會有此警戒之災?清平郡主所言,臣不能苟同。”此言一出,多數大臣贊同,自古傳知地動乃是“龍王發怒,鳌龜翻身”,預兆之言純屬空穴來風,唯有烏從昭附清平郡主之議。
夜天淩皺了皺眉,沐天聖澤,升平安樂,如今官員們就隻會說此等祥瑞之言。
卿塵靜聽大臣辯駁聲落,繼續奏道:“地動之災乃因地中闆塊擠壓、碰撞,岩石受力變形破裂所緻,此乃自然常理,于德政民生無關。物理有常有變,率皆有法,并不足畏忌,亦可預測防範。若知而不避,諱言不救,才是失德失政,實非百姓之福。”
天帝沉吟,不少頑固老臣堅持己見。卿塵不欲同他們糾纏,沒有聖旨,即便懷灤能在嶽青雲的努力下勉強趨避,事後究查起來亦會牽連嶽青雲,更何況楸、荥兩江一線豈止一個懷灤城,若确是大震,後果堪憂。想到此處,暗恨自己所知有限,預見皮毛而不能精确缜密,隻決然說道:“鳳卿塵願以身家性命立生死狀,求旨避災!”
夜天淩眉目不動,眼神卻往褚元敬等人那處一掃,褚元敬立刻會意,出列奏道:“啟奏皇上,臣以為清平郡主所言甚是,天地行有其法,郡主曾助平隸百姓逃得瘟疫之難,已說明天災可避,人力亦可勝天。地動之災破壞極強,甯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褚元敬奏畢,兵部尚書何竟之、刑部侍郎張齊、上将軍馮巳及其他幾名朝中頗有分量的大臣皆附議。夜天灏亦奏道:“兒臣看查曆朝史記,有關地災皆在之前便有異兆出現,同清平郡主所言頗為吻合,災前時機寶貴,請父皇速做決斷。”
天帝目視卿塵,見她神情極為堅定,眼中那抹淡然隐露的自信,叫人覺得不容置疑。對一直未發話的首輔大臣道:“兩位丞相可有奏議?”
衛宗平說道:“臣以為此事虛玄,尚待議。”鳳衍目中微光一閃,說道:“臣以為,信之無害,若真有地動,反避過一災。”兩人針鋒相對,是自來便如此了。
年前平隸瘟疫,卿塵見地獨特力挽狂瀾,天帝對她的能力倒是頗為信任,思索片刻,沉聲對殿前侍禦官吩咐:“就按清平郡主所奏降旨避災。”
卿塵微喜,取出一道白箋:“此處有些避災之法,請聖上随旨傳發。”天帝點了點頭,又道:“衆卿随朕擺駕祁天台,若果真地動,朕必定論功而賞,若無……”瞥了卿塵一眼,起駕。
卿塵落後幾步跟上,見夜天淩似是無心般投過深深注視,眼中星光微掠,極柔的籠進心底。知道他擔心自己,和他對視了一瞬,微微笑的清明,擦肩而過,随駕祁天台去了。
正午已過,烏從昭看着八方地像儀對應西北方的水紋仍在不斷顫抖,金銅底上透過清水映出當空豔陽,晃着明燦的七彩光芒。上方一條栩栩如生的金龍嘴中含着顆銅珠,紋絲不動的沒有一點兒聲息。
天珠落水,地動山搖,如今遷民避災的聖旨應該早到了懷灤及其周郡,不知這地震究竟是有還是沒有。
天災地動,從未在之前便這麼大張旗鼓的呈上朝堂,欽天監為天家做卦象預言,繪星圖測地理,若說據此應災趨避,總透着幾分玄,誰也不敢輕言妄動。
高闊寬平的祁天台站滿了文武百官,天帝坐在華幛寶蓋的黃龍傘下,眯着眼看那八方地像儀。
氣勢極沉,先前尚有低聲議論,如今靜的有些逼人。天帝似乎是有意如此,欽天監在朝中地位超然,怕不早惹眼忌諱,要是出了這纰漏,往後便艱難了。而清平郡主,朝堂上敢立生死狀,不同尋常女子啊!
想到此處,烏從昭忍不住看了卿塵一眼,卻見她靜立遠望,一襲飄逸的白衫随風拂動,模樣甚是清傲,然而偏偏渾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淡定,似乎那潛靜從容的氣度已深到了骨子裡,泰山崩于面前而不能動其分毫。那雙深邃明澈的鳳眸如今淡籠着一絲憂色,放眼長空,這顧慮牽的是目光另一頭遙不可見的懷灤城,而後為已憂。烏從昭暗暗點頭,八方地像儀中水光一閃,遮映了眼底層層神情。
時間久了,衆臣都有些不耐。夜天淩站在濟王身邊,黑色衮龍朝服落了一層耀目陽光,讓那身影更顯幾分清拔。負手而立,氣定神閑看着祁天台高處用于觀星制曆的九天乾坤儀,衆星繁複嵌在天宇,似是有看不盡的深邃奧妙,叫人心神随此伸展,遙遙融入了無盡無垠的星空。
天帝目光深沉一如瀚海,滴滴不露,微斂了犀利看着幾個兒子。幾年過去都能獨當一面了,倒是個個不負所望頗有政績,想都是孩子時那麼一點兒,光陰催人老。往後輕輕一靠,雕龍金椅硌的後背生疼,這個位子不好坐啊,真的是老了。
日頭一絲一絲的偏斜,大地安然。四方靜中慢慢又揚起些波瀾,百官漸有不滿的,不斷出言議論。
烏從昭的嫡傳首徒,欽天監少卿傅千菲看着卿塵,突然不冷不熱的道:“一日将盡,看來這地動一說純屬子虛烏有了。郡主不想想自己怎麼交待?”聲音雖小,但近旁幾人也聽到清楚,夜天淩嘴角一冷,眼底深處不易察覺的掠過絲森寒的銳光。
傅千菲向來隻崇仰巫術占蔔,對卿塵研究的這些早就不滿。卿塵知道她心存敵意,現下是落井下石來了,望着遠處的目光并未因此而收回,鳳眸微微淩了下,淡淡說道:“若是子虛烏有倒叫人寬心,無非我鳳卿塵一人受罰而已,懷灤地界便少了一場禍事,不知有多少人得以活命。”溫婉的聲音略帶了些肅沉,叫傅千菲心中一滞,竟有種無言以對的感覺。四周幾員大臣聽在耳中不免微微點頭,若說這份氣度,是學也學不來的。
傅千菲冷哼了一聲,卻就像是回應她這聲令人不适的冷哼般,八方地像儀中一條金龍的含珠突然“當”的落進了下面的清水中,擊起水花翻揚,濺出四周。
就與此同時,所有人都覺得腳下猛的一震,似乎整個祁天台都移了幾分,瞬間又恢複平靜,叫人幾乎以為這是錯覺。
身旁侍衛慌忙護駕,天帝倒鎮靜,一擡手喝道:“慌什麼!”隻看着那八方地像儀。
衆臣目光盡聚于此,夜天淩反深深看着卿塵,心裡松下,隻無端的泛起一絲疼惜。
卿塵幽澈的目光倒映在八方地像儀一波一波猛晃了幾下的水紋中,面向天帝,靜靜俯身:“懷灤地動,請皇上憐憫災民,速施赈濟。”
第73章乾坤始知九宵清
《天朝史》·懷灤郡志,第十二章。
聖武二十六年春,懷灤地動。荥水高浪,見異光,聞有聲如雷。山崩地裂,黑水翻湧,壞敗城牆及樓橹民居,城鄉房屋塔廟蕩然一空,遙望茫茫,了無降隔。郡使嶽青雲率遷百姓,走避出郭,以未曾壓斃多人,隻傷男婦子女共九名。
連夜自懷灤送回的奏報,懷灤昨日地動,震塌曆山一角,城中裂開一道丈餘寬的長溝,荥江之水橫灌其中,深可載船。百姓房屋損毀甚重,幾乎不見其城原貌,但因郡使嶽青雲在前一日便發動百姓預防遷避,隻傷了九人。其臨近須城、清池、莫州、衡城、原寄、紅古等郡皆有震感,但相較而言輕微,唯清池郡城隍廟倒塌壓斃兩人,其他隻見傷者。京郊亦有動撼,無人員損傷。
翌日早朝,天帝在太極殿中看了奏報條陳,眉頭緊皺,歎道:“此終是朕躬不攜,政治末協,緻茲地震示警。”
此是自君王責之言,鳳衍卻笑奏道:“聖心仁厚,聰以知遠,明以察微,順天之意,知民之急,及時降旨應災,已使百姓避過大難,此實乃黎庶之福。”話如春風,說的得情得理,本是災事,如今也算是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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