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維爾不禁笑着搖搖頭。
現在是1524年,他隻有八歲。這時候已經能讓人看出他的性格特點——絕不肯輕易承認自己的錯誤,這些東西在一個故作淡然的小孩子身上因為極不協調,反而可愛起來。
這些小小的毛病,它們是什麼時候、怎樣形成的呢?它們最終又如何構成完整的他這個人本身?澤維爾已經不記得了。記憶會塑造性格,而性格塑造人。一條無邊無際的溪流,不斷向前奔騰,每一滴水都是獨一無二的,既無法更換又不可溯源。
“我穿的好是因為我很有錢。走,咱們去買點東西吃,”澤維爾牽起他自己的手,就像牽着薩莉那樣,“你可能想不到,我從很遠很遠的地方來。”
小澤維爾眉頭一皺:“那就是坐船來的嘛。我知道好些地方,你别把我當傻瓜。”
“不,我不是坐船來的。”
“不坐船?那就更說不上遠了!”
“你不覺得我很眼熟嗎?”澤維爾忍不住問。
小澤維爾停下腳步,擡起頭,仔細端詳了他一下:“确實。啊,你長得像我爸!我說怎麼第一眼看見你,覺得你那麼讨厭。”
澤維爾啞然失笑。到現在為止,他已經活了很久很久了,比這個世界上最長壽的人還老,擁有數不勝數的記憶,時間雖然沒有把他氧化成老頭子,但至少他也不算是年輕人了。他幾乎不記得自己曾經是個在市井裡瘋竄的野孩子,随着鄉音一同忘卻的是那些屬于青春的歲月,而現在,他自己又把它帶回眼前。他想了一下,開口說了一句話,語氣近乎長輩的慈愛。
他說:“我想告訴你一件事,但我擔心你缺乏想象力,不會相信我。”
小澤維爾嗤了一聲:“隻有你們大人才沒有想象力呢!我敢說在這一片屬我最會想東想西。那些信教的人對天堂半信半疑,但我确定至少天使是存在的。弗裡曼神父告訴我信奉天使是異端的做法,我告訴他:不對,我不信仰天使,因為這是事實。誰會專門信仰‘秋天樹上結蘋果’這種真實存在的事?他說,如果有天使,請我指給他看。我告訴他天使就在我們旁邊,隻是不能被看見。他摸着我的額頭說我在做白日夢。好吧,白日夢就白日夢,我就不明白,有的人怎麼連夢也不敢做?”
澤維爾聽了這番話,一時陷入了沉思,小澤維爾不安地拉了拉他的衣袖,以為他生氣了,澤維爾轉頭笑了笑,摸摸他的腦袋。小孩子的頭發非常柔軟,澤維爾想,怪不得有的時候以撒也很喜歡摸摸他的頭發。
他買了一塊面包,抹上厚厚一層黃油,還捎帶一些培根和一品脫牛奶,裝在袋子裡交給小澤維爾抱着,後者驚喜得合不攏嘴,好像抱着一大袋黃金似的。
他們倆找了一個樹墩子并排坐下,小澤維爾迫不及待地開始往嘴裡塞東西,腮幫子像松鼠那樣鼓起來。在這個能夠吃飽喝足的喜悅的時刻,澤維爾說:“你剛才問過我是誰。”
“嗯哼,”小澤維爾說,“誰呢?”
“我就是你。”
小澤維爾沒有如他預想中那樣大吃一驚或者怎麼的,他很平靜地嚼着培根,一下又一下,從左邊的腮幫子推到右邊的腮幫子,喝了一口牛奶,慢條斯理地咽下去,這才轉過頭來又一次仔仔細細打量了一下澤維爾的側臉。他跳下樹墩子,就近找了個水窪,蹲下來端詳自己在水中的倒影,看了半晌,猛地回過頭來盯着澤維爾,大叫一聲:“天哪!”就要逃跑。
人在事情超乎想象的時候會害怕,澤維爾大概能夠理解。他沒有追上去,隻是坐着,有點怅然若失。
十分鐘就快要花完了。
他怎麼可能對一個八歲的孩子說:“我就是你,現在我快要死了,你覺得我應該選生命還是記憶?”一個兒童知道這二者的分量嗎?
一分鐘後,他看見竄得沒了影兒的小澤維爾又折返回來,扭捏地站在他面前,問:“我可以把面包帶走嗎?”想了想又補充:“你一定餓了吧?那、那我隻要牛奶也行。”
澤維爾愣怔地看着他,然後露出了他那個标志性的迷人微笑:
“不行。”
除非你坐在我身邊,跟我好好談談,他說,不然你什麼也别想帶走。
小澤維爾哭喪着臉坐在澤維爾旁邊,又開始吃東西,雖然看上去又警惕又拘謹,吃面包的速度卻隻快不慢。澤維爾真害怕他把自己噎死了,那麼這就會構成祖父悖論,他不想承擔這種後果。
“你慢點吃,”澤維爾無奈地說,“你……害怕我嗎?”
“确實很可怕啊。我不是在做夢嗎?怎麼可能……你是不是和魔鬼做交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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