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置完功課,羅中案上的茶也煎好了,他雙手捧着茶盞,輕輕抿了一口,閉目品味了一會,喟歎:“人生百味,不過如是。”
“先生,茶好喝嗎?”弟子們嘴饞了。
羅中睜開眼,找出小杯子,給他們一人倒了一小杯。
小娃娃們毫無防備地一仰而盡,然後齊齊皺起了小臉。
天啊!怎麼會有這麼複雜的味道!
鹹、腥、臊、辛、苦……還真是百味俱全,欲仙欲死。
在先生面前,喝進去的東西絕不能吐出來,那樣太失禮了。
隻是他們的表情洩露了他們内心所想:世上怎麼會有人喜歡喝這麼難喝的東西?
羅中含笑介紹:“蜀中煎茶,将茶葉磨成細粉,依次加入各種調料。為師這盞茶,加了鹽、姜蔥、羊油等,調料之間互相碰撞,玄妙不可言,你們覺得如何?”
七郎和董昊對了對眼神……這個要說實話嗎?
七郎糾結地說:“大人喜歡喝那麼難喝的東西嗎?”
他平日看先生煎茶、喝茶,動作行雲流水、神情陶醉,一直以為茶是最好喝的東西。
董昊想了想,說:“我娘也愛煮茶,她似乎不放羊油,她加胡椒粉。”
七郎看向劉茂:“劉大哥,你也喜歡喝茶嗎?”
劉茂笑道:“和同窗來往的時候是喝的,平日裡不喝。”
七郎松了口氣,不是所有大人的口味都是古怪的,他長大了可不要變得古怪。
羅中無奈地說:“你們還小,不解其中滋味。讓你們喝茶,可真是牛嚼牡丹了。以後可别想喝到先生的茶了!”
七郎看先生似乎有些不高興,想了想說道:“先生,你何不用沸水直接沖泡茶葉呢?什麼調料都不放,隻放茶葉。品味清茶的香味,應該會更好喝吧?”
羅中看着他,語重深長地說:“讀書人,都是這麼煎茶的。”
換句話說,煎茶是讀書人交往的一部分。
好不好喝還是次要的,你要是不會,你就是不夠格調。
七郎聽懂了……大人就是那麼虛僞。
第二天,劉家殺了兩隻雞、兩隻鴨,提前用調料腌制好,讓幾個孩子壘土窯煨着吃。
他們家的孩子吃了趙全買的雞,禮尚往來也要請同窗來吃一頓嘛。
對于孩子之間的交往,劉家向來比較縱容……幾隻雞鴨也不是拿不出,讓孩子們開心一會兒也好。
劉家的仆婦幫着他們調制雞鴨、生火,小董昊穿着厚厚的衣服,在一旁玩耍。
兩隻雞中,有一隻是公雞,七郎挑出好看的尾羽,用來做毽子。然後他發現仆婦把鴨毛收集了起來。
“你們家收集鴨毛做羽絨被嗎?”七郎好奇地問。
仆婦笑道:“對啊!細鴨絨收集起來,可以絮冬衣,比蠶絲還要輕軟呢!”
七郎瞪大了眼睛……他還以為董昊吹牛,羽絨被要多少隻鴨子啊!
劉茂說:“鴨鵝的細羽做冬衣,自來就有的啊!不僅細羽,還有野鴨子身上漂亮的羽毛,可以織大氅,可以防雨雪保暖。”
“大氅”是一種鬥篷,雨雪天氣外穿。
董昊說:“全哥,你家也可以收集鴨絨做東西,就不用買蠶絲啦!”
七郎氣鼓鼓地瞪了董昊一眼,他缺的是鴨絨嗎?他不知道羽絨服嗎?他缺的是鴨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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