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禮的目光落在了李璟身上。
李昪更名改姓,他這些兒子自然也都改過。這位太子殿下本名徐景通,是李昪的長子,也是他最為信重的一個。他旁的兒子不過是把姓氏一換,譬如那二皇子徐景遷,現如今就叫李景遷。
李璟其人性子其實比起弄權更喜歡舞文弄墨,是個很恬然的性子,但時勢造英雄,他被硬推在這位置上,便也得做出個模樣來。同他弟弟不同,他是早早地娶妻生子,乃至今日兒子都有了六個。
這第六子乃是太子妃所生,身份同他長子一樣的貴重,取名從嘉。從名字上便可看出李璟的一點期許,便是長子弘冀自有一番宏圖霸業,而小兒隻需在哥哥身後得了蔭蔽便是,可見李璟對這第六子是相當的疼愛。
是以甫一聽見李绛璎把話頭轉在自己襁褓幼子身上,李璟面色就變了,他要開口說些什麼,卻聽得李绛璎幽幽歎息道:“我知這是不情之請,然好歹要去做一件大事,還望陛下能夠允準此事,教此子做存禮的義子。”
她此刻隻稱呼李存禮為存禮,字字情真意切,仿佛兩人是情根深種,不想分離。
這話當然不能明說,可在座的哪一個不是人精?那些意味深長的眼神飛來飛去,彼此交換着信息。
李存禮站在李绛璎身後一步之遙,現下也走了上來。他的身上還濺着宋齊丘的一點血,可目光已經變得十分溫柔。
逢場作戲,此事他再稔熟不過。
隻是,他這一刻竟分不清自己是否有幾分真情在裡頭。
“殿下,我總是要陪着您去漠北的,不必如此。”
“你要回來。”李绛璎道。“你一定要回中原來,耶律堯光不是蠢鈍之人。”
李昪在上首沉吟良久。
他的目光是審視的,他審慎地打量着這兩個人,這兩個最為他所忌憚的人。
把一個孫子送出去,把這兩個人分隔開,似乎是一件很劃算的交易。
被愛情蒙蔽了雙眼的女人都是愚蠢的,李绛璎以為一個皇孫能讓他投鼠忌器,但若是能除去自己的心腹大患尤其是把李绛璎送去漠北,一個皇孫出嗣倒也不算什麼。
而且不過是義父子的名頭——義父在這一朝,總有些不祥。李存禮願意把這不祥的名頭接下來,他還非要攔着不成?
李绛璎心高氣傲,述裡朵又是個難纏的,便讓這兩個人在北邊鬥去吧!便是真的達成了一緻,屆時先遭殃的也是北邊。
現下李嗣源應當已經坐不住了,但長江早被他布下重兵防守,想要攻打也不是那麼容易的,待得将這心腹大患遠遠送走,隻守不攻也非難事,他便可以坐擁江山高枕無憂了。
于是他點了點頭,道:“那便依公主所言。”
李璟無力地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長長地歎息了一聲。
一旁的太子妃鐘玉成已經面色蒼白。
懷胎十月的孩子,如今被旁人這樣輕易的兩句話便奪了去,好在不過是擔了個義父子的虛名,可這通文館的六太保惡名遠揚,她如何能放心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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