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四月,小城無名市殡儀館。
“哎呀,吓死我了”,
火化爐的煙囪突然冒出一股黑煙,直沖藍天。把背對着煙囪的王豔芝吓了一跳,她緊忙跳進人堆裡,手捂胸口,面做鄙夷之色,“就不該來這種晦氣地方,她擰着眉頭想,但又馬上反應過來,這是她婆子的火化日,作為兒媳婦,還是需要裝一裝的,所以又趕緊換上一副笑臉,問大家,“我們什麼時候走哇?”
大家看她這番表現,早就心知肚明,裝作聽不見,沒有人一個人搭理她,王豔芝覺得沒趣,但是又不敢四處亂走,隻好悻悻跟在大部隊的後面,看到常淼淼一個人在隊尾,馬上滿臉堆笑得跟上來。“淼淼,來,我們一起走。”
常淼淼看見她靠近自己,不由得内心嫌棄,“老太太走的時候怎麼沒有把你帶走?”,但是看到親舅劉建方那張老臉上竟也有着幾分悲哀的表情,畢竟是親娘,他也算是照顧到了,當下心軟得哼了一聲,“她才不會帶你走呢,心疼兒子沒人照顧。”
劉建方一臉嚴肅,不苟言笑,别人當他是孝順兒子,沉浸在喪母之痛中,殊不知他愁的是另外的事情,錢!
二婚老婆王豔芝自從單位體檢查了肺cancer早期之後就再也不上班,辦了病休,一直在家待着修養,拿着一千多的工資,每個月去縣裡看中醫拿藥就得一千五,好在控制得不錯,現在跟正常人一樣,隻是脾氣臭點。女兒劉禮月成績不錯,上着鳳凰班,怕成績掉下來還清着老師補課,老娘的工資卡雖然一直放在自己這裡,一家三口的生活也算是夠用,現在老人走了,這後期……一想到劉禮月的大學學費,劉建方就開始愁。
自己早年停薪留職在外面浪蕩了半輩子回來也沒有崗位,辦了内退也就拿着一千多的底薪,算算喪葬補貼,老娘的積蓄啥的,毛算還有個一二十萬,但是這錢,他看了看人群中的親姐劉建紅,打定主意不會給她留一分。
劉建紅根本沒有想到錢的事兒,她滿眼都是自己老娘再也沒有了的傷悲,那天中午她熱好飯剛端出來,就見老娘躺在床上靜悄悄,不哼唧不作妖,就這麼沒有了氣息,她有點慌,急忙到另一個房間喊女兒常淼淼,“淼淼,你趕緊過來,看一下你姥姥。”,常淼淼正躺在子母床上鋪刷手機,聽到自己母親呼喚的聲音不對勁,趕緊跳下來,她過去一看,老人跟睡着了一樣安詳,拿手指一探,果真是沒了任何氣息。
但是身子還是熱乎乎,軟綿綿的,常淼淼一點也不害怕,她看向站在門口的親媽,搖搖頭,劉建紅趕緊上來,也伸手一探,唉……她大腦空白了兩秒,歎了長長一口氣,算是接受了現實。
已經五年了,照顧自己這個96歲的老娘,日夜颠倒,衣不解帶,雞飛狗跳的生活已經持續五年了,今天終于要畫上個句号了。都說久病床前無孝子,自己怎麼做都比不上兒子的懊惱也漸漸消除了,老娘沒了,她一直等待但是又害怕到來的一天終于到來了。
常淼淼可沒那麼多感慨,馬上提醒她:你給我舅打電話,讓他帶着壽衣過來,不然一會兒不好穿。
劉建紅倒也沒有哭,隻是說,我去燒個水,一會兒給你姥姥擦擦。電話你來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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